“你買了新車？”

天氣沉，卻并沒有再下雨的趨勢，姜照一坐在樹蔭下出神，忽然聽到一道悉的聲音。

穿著黑襯的年輕男人走到面前來，目落在手里著的車鑰匙上。

“嗯……”

姜照一站起來，明明新車是要送給他的，但是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助銀行的取款機屏幕上那一長串的數字。

鑰匙，有點局促。

“那走吧。”

李聞寂點頭，率先轉。

姜照一看著他的背影，耷拉著腦袋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不是還沒有駕照？”

李聞寂手握方向盤，忽然打破車里的靜謐。

“啊？”

姜照一恍恍惚惚的，隔了兩秒回神，支支吾吾了一會兒，才說：“這車……本來就是給你買的。”

李聞寂聽了，不由偏頭看了一眼。

“給我？”

他的確有點意外。

姜照一有點窘迫，又憋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好像誤會了一些事。”

又想起那個說著“騙我錢你想都不要想”的自己，偏頭盯著窗外不斷倒退的風景，本沒敢看他。

“什麼？”

他問。

“我看客廳和你的臥室總不點燈，你一天還只吃早晚餐，又不吃，書店……書店也總是沒有多客人，所以，”

姜照一面龐有點泛紅，“所以我以為家里經濟狀況不好。”

黃雨蒙從高中同學那兒打聽來的消息也說他家境不好，想著他買房子肯定花了不錢……說到底，都是腦補惹的禍。

“不用電燈，是因為我習慣燭火，不吃午餐也只是我的另一個習慣，”

李聞寂平靜地解釋，“一日三餐也不過只是近現代才為趨勢，以前大多數人也都是習慣不用午餐的。”

“這樣啊……”姜照一更尷尬了。

“我開書店，也只是因為藏書太多，與其留著生蟲，倒不如擺出來留給人看。”

“哦……”

姜照一像個做錯事的小朋友，耷拉下腦袋。

但片刻后，又從包包里拿出來他之前給的那張銀行卡遞給他，“這張卡我不能要，我之前實在不知道里面有那麼多的錢。”

“你看過了？”他輕瞥一眼，手卻還握著方向盤，沒有接過來。

“我忘了數，但是……看著長一串的。”

誠實地答。

前面的紅燈亮起，李聞寂停了車，那雙原本冷淡的眼睛在看向時便多了些刻意的溫和：

“現在這張卡里，不是也有你的錢嗎？”

姜照一當然知道他指的是之前那五千塊，可是的五千塊，比起他的存款余額，那就如同一滴水流進大海般，本無足輕重。

“我那點錢算什……”

“既然我們已經做了夫妻，我想有些事也不必分得那麼清楚，”紅燈一滅，綠燈亮起，李聞寂重新握住方向盤，他直視著前方，側臉在這樣沉的天里更添幾分的冷淡，但他的聲音卻仍是溫和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

明明只是很冷靜的陳述，但姜照一聽了，卻驀地抬頭看他。

他蒼白修長的指節上，朱紅的戒指十分顯眼。

在年時無數的憧憬里，曾嘗試想象過他無數次，但那些蒼白的勾描，終究無法刻畫他的萬分之一。

“我還以為，”

隔了半晌，又小聲地說，“我可以養你呢。”

被銀行卡上那一長串的數字驚嚇之后，竟然還有一點點失落。

李聞寂怔了一下，

他那雙漂亮的眸子里添了些疑，很顯然，他并不能理解邊這個凡人妻子的心思。

“你也可以養我。”

把半邊臉抵在安全帶上，正神游的姜照一忽然聽見他清冽的聲音響起。

偏頭愣愣地看他的側臉，半晌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剛買的這輛新車。

他接了的禮。

姜照一忽然察覺到這樣的對話好像……有點奇怪，尤其是他忽然的一句回答，此刻臉頰發燙，連腔里的那顆心臟都跳得越來越快。

雁西路并不通車，或是應到了些什麼，李聞寂將車停在附近的路邊，對姜照一道，“我還有些事要做，你先回去。”

姜照一點了點頭，“好。”

但要下車時，又停下來，在自己的包包里翻找出那把折疊雨傘遞給他，“最近天氣不好，你帶著傘。”

對面街道的樹蔭下，戴著墨鏡，一雙耳垂上墜著兩只大圈耳環的年輕人看著姜照一從車上下來。

人墨鏡下的那雙眼睛微瞇起來，敏銳地注意到年輕男人在姜照一離開前后的神變化，涂了鮮艷口紅的不由彎了彎。

姜照一才回到書店，旁邊茶館的老板娘就在門口笑著喊：“小姜，你回來啦？”

“劉姨。”聞聲轉，笑著點頭。

“李老板呢？沒跟你一起回來？”老板娘手里捧著把瓜子，一邊嗑一邊問。

“他有點事。”

姜照一簡短地回了句。

適時旁邊麻將桌上有人添茶水，老板娘忙應了一聲，卻先過來從圍兜里抓了把瓜子花生塞給姜照一，笑容滿面地沖了眼睛，“小姜，有工夫了就跟我說說你和李老板是咋個談上的唄，姨聽！”

錦城嬢嬢，果然爽快熱，還八卦。

說完就風風火火地走了，姜照一看著玻璃窗外匆匆走過的背影，忍不住笑。

在雕桌前坐下來，剛倒了杯茶水喝兩口，忽然聽見高跟鞋突兀的聲響。

姜照一抬頭時，才走進門的人正好摘下墨鏡。

那人穿著黑的一字肩，出來漂亮的鎖骨，一頭亞麻的大卷發，眼線勾勒出上挑的弧度，耳朵上還戴著夸張的圓圈耳環。

“胥妤學姐？”

姜照一站起來，驚訝地喚了聲。

“一一，好久不見。”

人一笑，風頓生。

——

天似乎更沉了些，一場雨忽然而至，李聞寂的形在樹影檐下織出的那團濃深的影里，寺廟的前院里仍有不來燒香拜佛的人，那些人皮鬼充作僧，此時也正忙著在人前獻丑。

他蒼白的手指在半空虛虛勾描，淡金的痕跡點滴顯，漂浮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