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則薛稚想過了,也知此求不可能應允,真正想要的,是搬去宣訓宮與太皇太后同住。盡管太皇太后厭惡,但也能庇護一二。此番,不過是以退為進。
艷柳眉顰起,似十分為難的樣子:“可……”
“今日之事雖是樂安試探,但李氏害人之心卻是真的。樂安在宮中無依無靠,實是害怕,還皇兄應允……”
低垂著楊柳含煙似的眉,斂去了眸中有如千燈燦亮的景,娓娓低訴的模樣,實如雨中梔子,幽艷人。
無依無靠麼?不是說,他才是唯一的倚仗?
桓羨默不作聲地看了卷曲微的眼睫一晌,上則道:“既擔心有人要害你,便搬去西齋居住。”
說完這一句,他拂袖離開,薛稚唬了一跳,不得已倉惶下拜:“臣妹恭送皇兄。”
殿門出的天里他松姿竹影逆遠去,直至走出很遠,薛稚才稍稍回過神來,震驚未消地看著寶相花紋致繁復的地毯。
西齋又名棲鸞殿,是距離天子寢殿玉燭殿最近的宮掖。其前殿鄰玉燭殿的西殿門,幾乎形同玉燭殿的偏殿。
可皇兄不是疏遠了麼,又怎會搬去自己邊?
還是說,皇兄分明是看穿了的意圖,故意不允?
慢慢地撐起來,青黛木藍忙來扶,薛稚看向木藍:“我你去崇憲宮稟明太后、請常姑姑過來,你為何去請了陛下?”
木藍自知做錯了事,聲音低低的:“后宮如今是太后主管,誰知道李氏是不是派來的……”
薛稚無奈,輕斥道:“以后不要自作聰明了,你這樣做,是大大得罪了太后。”
其實又關何太后什麼事呢。
在這宮里,要找個沒和的生母結怨的,幾乎不可能。便連皇兄,他如今待這般冷淡,又何嘗沒可能是母親之故……
既被訓斥,木藍霎時耷拉了臉,一幅惶惶之態。薛稚又問青黛:“方才李氏說什麼,七年前的事,是什麼事啊,我怎麼聽不太明白呢?”
與木藍不同,青黛是時太皇太后賞賜給的宮,較為悉宮中事務。
而七年前正是九歲那年,那時也還在宮中,不記得宮中發生了何種特別之事。
青黛搖頭:“奴也不知。”
宮廷中總有些不能為人所知的的,薛稚暫且抑下,仍思索著皇兄臨走的那一通安排。不安的同時,又極為不解。
只是想去宣訓宮陪伴太皇太后,借此逃過那些明槍暗箭,皇兄為何不允?
既不允,又為何要搬去棲鸞殿?還是說,他對其實并不放心……
想來想去也沒有答案,薛稚木然地任婢子們扶起坐在榻上,取了治燙傷的藥在玉指上細細涂抹。
其實搬去棲鸞殿也好。想。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對也并沒有什麼。母親生前樹敵無數,和皇兄的那一點微薄的兄妹之,是在宮中唯一的護符。須得把這一份抓住了。
一切只要熬到出宮與謝郎婚,自可迎刃而解。
——
天子即發令,沒有敢不從的。當夜,馮整便人來了含章殿,協助薛稚主仆將行李全數搬至了棲鸞殿中。
宮人們都對這貿然回宮的公主竊竊私議,說得寵,卻被養在謝家四年之久,且攤上那樣一個罪妃母親,不得太后與陛下喜歡是必然的。
說不得寵,陛下究竟還是還以公道,且讓搬進了離自己最近的棲鸞殿,再一聯想到宮中那則重又興起的流言,便著實有些耐人尋味了。
對此,薛稚本人無一例外保持了沉默,自安頓下來后便安安靜靜地在殿中打穗子,全然不曾在意宮人們的閑言碎語。
夜已經很深了,真珠簾外月如銀盤,幾點繁星點綴。木藍放下簾櫳,將窗邊的燈盞也一并端至了案旁:“明日再打吧,天黑,可別熬壞了眼。”
搖搖頭示意無礙:“我想早點送到皇兄手中,若是晚了,便顯得心不誠了。”
“公主是要送給陛下?”木藍好奇極了。
薛稚溫地解釋:“是皇兄替我主持公道,我自然要報答他。”
可是陛下,看著卻是不喜歡公主這個妹妹呢。木藍有些委屈地抿抿。實是想不通,公主這麼好的子,陛下為何待如此涼薄。
薛稚編了一夜,總算在臨近子時的時候編好了那條玉佩穗子,仔細收在云紋漆畫匣中。
等到了第二日清晨,鄭重妝飾了一番,又特地從箱底取出一條流蘇瓔珞項鏈戴上。
這串瓔珞曾是時皇兄所贈,如今年歲漸長,當初寬松的項圈如今也有些小了,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
是存了親近和討好的心思的。連早膳也不及用,早早地帶著備好的禮等候在了玉燭殿外西殿門下,托了宮人去通傳。
新帝今日并無早朝,只召集了個別重臣來玉燭殿議事。薛稚從卯時過半一直等到辰時過半,等得小發酸,才見馮整面為難地走來。
“公主,可真是不巧。”馮整嘆著氣道,“陛下一時不開來見您,您還是回去吧。”
“沒事的。”薛稚恬淡一笑,“那我下午再來。”
“這個,還請您替樂安轉皇兄,就說,皇兄的大恩大德樂安無以為報,這是樂安親手打的穗子,聊表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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