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厲橙才抱著那件校服，鬼鬼祟祟地從巷子裡鑽出來。

警察早就被蕭以恆引走了，那位「熱心助人」的阿嬤也趕著回去給孫做飯。

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巷，懷裡抱著蕭以恆的外套，忽然間覺得空落落的。

到現在也不明白，為什麼蕭以恆會在最後關頭主站出來引開警察，更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在聞到他資訊素的味道後，會大腦一片空白。

厲橙掏出手機，開始搜尋——

蒙汗藥是什麼味道的？

有蒙汗藥味道的資訊素嗎？

聞起來冷冷的資訊素有麻醉作用嗎？

為什麼聞了alpha的資訊素會大腦一片空白？

打完架後聞到alpha資訊素會影響智商嗎？

……他的問題千奇百怪，在接連搜尋了十來個問題後，網頁崩潰了。

厲橙：「……」

算了。

厲橙想，所有解決不了的問題都以運過度缺氧來解釋吧。

他拿著手機猶豫了一會兒，本想給蕭以恆發個訊息說聲謝謝，但是通訊錄開啟，他才發現自己沒有蕭以恆的聯絡方式。

其實以他的人脈，若他想找，有千百種方法聯絡上蕭以恆，但厲橙還是強迫自己把手機塞回了兜裡。

華燈初上，整條街道都被下班的行人充斥著。厲橙獨自一個人逆行在人群之中，每個與他肩而過的人，都會下意識地讓目在他漂亮的麵容上流連。

厲橙去超市買了個塑料袋，把那件校服外套塞了進去，沉甸甸的一件服提在手裡，顯得格外有存在。

厲橙回了學校，這次牆外的梯子還在，沒人。他幾步就竄進了學校場的小樹林，又順著監控盲區回了宿舍。

華城一中的宿舍按照ABO的屬分為三棟，每棟四層，下麵兩層屬於男生，上麵兩層屬於生。

厲橙輕車路地溜回了寢室，他的舍友們還在上自習，沒有回來。

幸虧還沒有回來。

厲橙拎著那件蕭以恆的外套在屋裡轉了兩圈，像是一隻叼著骨頭的小狗在思索要把自己的戰利品藏在哪裡。

藏櫃裡？

他們宿舍是上床下桌（櫃）的構造，厲橙小心翼翼的把櫃門拉開一道隙，往裡看了一眼，裡麵滿滿當當堆滿了服和冬天用的厚被子，稍不小心就會引起山崩，實在塞不下另一件校服外套了。

扔地上？

厲橙拿起那件外套看看，隻見袖口雪白，連最容易出現汗漬的領都乾淨的像是新的一樣。若把厲橙的校服放在旁邊做對比，明顯深一個號。

掛臺上？

可以是可以，但目標太明顯，其他舍友一回來，就會發現臺上多了一件陌生的校服，若問起來……

不等厲橙想好怎麼置這件外套，樓道響起了一陣喧鬧聲，聽聲音是其他學生下晚自習了！

有三個腳步聲停在了宿舍門外，有人掏出鑰匙，準備開門。

厲橙慌之下頭腦一熱，想都沒想，就把那件校服扔到了自己的上鋪床上！

與此同時，宿舍門被推開，他的三位omega舍友出現在了門外。

見到他在，他的三位舍友也有點驚訝。

「厲橙，你今天這麼早就回來了？」其中一個胖胖的omega和他打了聲招呼，他手裡還提著宵夜，是食堂新推出的麻辣燙。

厲橙僵地點點頭：「嗯，今天回來的早。」

「奇怪。」那小胖子奇怪地吸了吸鼻子，臉上的小雀斑也跟著一起跳，「咱宿舍裡怎麼一野生alpha的味道？」

厲橙：「……」

難道吃貨的鼻子都這麼靈嗎！

另外兩人聽了他說的，也好奇地左聞右聞。

「咦，好像還真有誒……」

「不過味道很淡了，聞不出來是什麼味道了。」

「和其他alpha的不一樣，有的alpha味道臭乎乎的。」

三人像是三隻土撥鼠一樣在宿舍裡進行了地毯式的嗅聞，厲橙渾僵地站在自己的床下麵，生怕他們發現不對勁。

「麻辣燙要涼了！」厲橙急中生智道，「這東西熱的纔好吃，涼的吃了難！」

小胖子果然被他轉移了注意力，一說起吃的，立刻把那神alpha的味道拋之腦後。

呼……厲橙撥出一口氣，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張。

三個舍友分那一份麻辣燙，還很熱心地招呼厲橙，問他吃不吃。

厲橙嚇都要嚇飽了，哪裡吃得下去。

這三個舍友其實和厲橙不同班，他們班有個omega男孩轉學走了，空出了一個床位，厲橙才轉過來的。

剛開始，他們在聽說宿管要把學校有名的小霸王調到他們宿舍，他們都嚇壞了，開始腦補自己被奴役被霸淩被欺負的悲慘生活。

哪想到實際接後，才發現厲橙特別好說話，事兒不矯，而且他因為掌握了通往學校外麵的通道，經常隔三差五給他們帶零食、雜誌回來。

三人把麻辣燙吃完了，今天到小胖子洗碗。

小胖子作勢要往上鋪爬。

他的床位和厲橙挨著，若他上床，勢必會看到厲橙床上的那件校服！

厲橙問他：「你洗碗就洗碗，幹嘛去上鋪？」

小胖子說：「我這還穿著校服呢，宿舍這麼熱，我先上去把涼快的睡換上！」

他說話時，手腳都搭在梯子上麵了。

厲橙蹭一下站起來，搶過他們的碗筷：「我不熱，我來！」

小胖子：「……？」

厲橙像是踩了風火，飛去洗漱間水池那兒洗了碗，又飛了回來。

結果剛一進門，就發現第二個舍友也站到了床梯上。

第二個舍友說：「我手機沒電了，充電在上麵。」

厲橙一個飛撲，把自己的充電甩過來：「我今晚不用，你拿去用！」

第二個舍友：「……？」

剛解決完他，最後一個舍友居然也要上去了！

厲橙簡直要炸了：「你你你你上去幹嘛？」

最後一個舍友笑嘻嘻道：「不幹嘛。我就是看你這麼張，死活攔著不想讓我們上床，所以我就想上去看看你床上到底有啥。」

能考上華城一中的人智商都不低，厲橙如此反常，大家都察覺到不對了。

厲橙：「……」

厲橙把拳頭的啪啪響，是不是他平常對他們太好了，他們居然都不把他華城一中大哥放在眼裡啦！

四個人在宿舍裡追打著鬧了一通，因為聲音太大，還引來了宿管的注意。

宿管在門外敲門：「227！你們安靜些，這都幾點了，宿舍要熄燈了。」

他們這才發現已經這麼晚了，趕快搶著去洗漱區洗漱。

厲橙踩著拖鞋，是所有人中跑的最快的一個，回宿舍時他也沖在了第一位。

在其他人還在換睡時，他已經把上所有服都乾淨了，隻穿了一條長款睡，呲溜一下就竄上了床。

蕭以恆的外套還好端端地躺在他床上。

他雙手抖開被子，腳趾裝作若無其事地夾住那件服，找準時機往被窩裡一踹——

當小胖子順著梯子爬上來時，就見厲橙已經老老實實地躺在被窩裡，被子捲一個桶，裹著他的。除此之外，他床上什麼多餘的東西都沒有。

厲橙看他一眼，慢條斯理地從枕頭下麵出了一本漫畫書，吹著口哨看了起來。

見他表現得如平常一樣，小胖子撓撓臉，心想，難道真是他們想多了？

……

夜深了，宿舍裡安靜下來，另外三個床上傳來了平和的呼吸聲。

但厲橙的心跳聲卻無法安靜。

與舍友不同，厲橙從來沒有穿睡睡覺的習慣。在福利院那種地方，能有件乾淨的外穿就不錯了，哪有布料做什麼睡？小男孩睡覺全都隻穿短的，他也不例外。

直到他分化後，他才把短換到腳踝的長，不過上半還是習慣著，他穿著服實在睡不著。

可是這個晚上，他的被窩裡多了一件東西。

校服外套的布料很糙，著他的麵板，冰涼的拉鏈在他的口，讓他上起了一層細小的疙瘩。

他頗有些不舒服的了子，悄悄拉開被子，埋頭鑽了進去。

可這麼狹小溫暖的地方，正利於資訊素的聚集。

淡淡的冰霜味道撲麵而來，恍惚間，厲橙還以為自己鑽進了蕭以恆的懷抱裡。

實在是……實在是……

厲橙夾雙。

……實在是太恥了。

……

這一晚厲橙做了無數夢，睡醒後大腦發矇，卻想不起來做了什麼。

宿舍裡空的，舍友都起床去上早自習了，他向來是遲到大王，每天都比別人多睡一個小時。

他濛濛地坐起，金的頭髮在晨中看上去像是半明的，隻要他不說話，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會以為他是被上帝寵的天使。

過了許久，厲橙放空的神終於醒過來了。

他睡覺有騎被子的習慣，經常早起後發現自己大半個子在外麵，雙夾著捲一團的被子。

可是今天，他的被子還好端端地蓋在上，而他雙之間騎的是……

……靠！

厲橙慌張地把那件alpha的服從被窩裡出來，如燙手山芋一樣甩到了地上。

扔了之後他又後悔了，趕快跳下去把服撈了起來。

過了一晚上，服上那淡淡的alpha味道已經消失殆盡了，不知是不是厲橙多想，總覺得這件服上多了自己的味道。

他本想今天把服還給蕭以恆，可又怕蕭以恆鼻子靈，聞出了什麼。

他隻能鬼鬼祟祟地抱著洗和盆去洗漱間重新把那件外套洗了一遍，中途還險些遇到了宿管老師。

真是奇怪，不過是洗一件服，他有什麼好藏的？

※

蕭家。

蕭以恆洗漱完畢，整理好書包走出房間。

蕭爸爸見他隻穿了夏季的短袖校服，皺眉問道：「今天怎麼沒穿外套？早晨不冷嗎？」

蕭以恆淡淡道：「外套落在學校了。」

「不要冒。」

「知道了。」

這段對話若是在別家發生，一定是父慈子孝、爸爸關心兒子的一段溫馨對話。可是蕭以恆清楚的知曉，父親叮囑他隻是為了讓他不要因為生病而影響學業。

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飯。

蕭家的餐桌永遠是寂靜無聲的，食不言寢不語的狀態從蕭以恆還在上兒園時就了他必須遵守的規矩。

桌上菜清淡，每人一杯黑咖啡、一塊夾著蔬菜和火酪的的麵包、一隻蛋，格外簡單。

在「效率至上」「吃飯隻是為了生存」的蕭家父母眼裡，這樣的早餐快捷且營養富，他們可以連續吃三個月，連麵包裡的果醬都不會換一種。

蕭以恆沉默地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蕭媽媽又從廚房裡端出了切好的水果。

今天蕭媽媽準備的是有機鮮橙，極為講究生活品質，菜市場的蔬菜瓜果是看都不會看一眼的，必須是會員製超市裡封裝在盒中、上麵著農場標籤的有機食才能端上他們的餐桌。

畢竟，他們可是一家alpha！整個小區裡也找不出第二家像他們這樣優秀矜貴的家庭了！

橙子切幾瓣，蕭以恆拿起一瓣送到裡，果水在齒間開，一甜香沁舌尖。

這個味道……

蕭以恆一愣，不由得想起昨天在暗巷中聞到的那水果香氣。

當時時間迫，那味道又極淡，稍縱即逝，蕭以恆並沒有太在意那陣突然出現又消失不見的香氣。

但是那陣香氣卻一直藏在他的腦海深，隻需要一點點契機，便翻湧了出來。

蕭以恆角輕勾，纖長漂亮的手指又拿起了一瓣橙。

——他好像知道，那個無法無天小霸王的資訊素是什麼味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