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半趴在那里，手臂微彎蓋在后腦勺，蜷著指尖撥弄了下自己頭發，沉沉呼出一口氣。

驚蟄見他醒了，了他好幾下，問要不要去醫務室。

對林驍，有一種本能的責任。

林驍聲音悶在臂彎里：“不用，你別搭理我，我就哪里都好。”

他好的，他覺得自己可能是被氣的了。

怎麼會有人可以做到這麼氣人，一言一行，沒有一不氣人的。

驚蟄想起他說他倆犯沖，輕輕搖頭，小小年紀，還迷信。

周一的課排得很滿，而且都是正課，驚蟄第一次坐在這麼寬敞明亮的教室，雖然別人都說26班會有些，但其實比起落山，這邊其實哪里都好的。

甚至好到有點不真實，偶爾側頭看林驍，都覺得像是誤了什麼幻境。

總是忍不住想起母親來，記憶里母親的面容已經不是很清晰了，甚至偶爾還需要看一看照片才能想起來，母親去世的時候，才六七歲，那時候家里經常會有很多客人，小小的驚蟄已經學會端茶倒水了，那時候沒有自來水，家附近有一口深井，驚蟄每次都會用桶提上來一點水，那會兒力氣小，每次只打三分之一桶水，會心疼說：“妹妹別弄了，壞了肩膀，會長不高的。”

媽媽瞇著眼笑：“開心就好，你管那麼多做什麼。”

就會橫母親一眼：“你這媽當的。”

母親還會帶去野炊，兩個人坐在山坡上看星星，被凍得直打噴嚏，被蚊子咬出大包，母親抱著取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講了什麼故事呢？

講的是二戰德國突襲波蘭。

說：“媽媽，我聽不懂。”

母親唉聲嘆氣：“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驚蟄媽媽胳膊：“給驚蟄澆點水，明天就長大啦！”

媽媽哈哈地笑，親的臉。

很想媽媽。

前排坐著兩個男生，拿手機玩單機小游戲，然后被亮亮魔鬼之手薅走了，他在教室轉了三圈，收走了四部手機，一個化妝鏡，一塊兒餅，一只尖，六本課外書，還有四只小跳蛙。

亮亮中年啤酒肚都氣得像是了胎氣，站在講桌上摁著小跳蛙的屁，讓小跳蛙在講桌上蹦跶，一群人憋笑憋得很辛苦，亮亮角搐地拿手指指了一圈：“你們是兒園大班生嗎？啊？你瞅瞅你們，瞅瞅！”

驚蟄有些悶悶的，山里生活很無聊，也沒什麼小伙伴，所以學了很多奇奇怪怪的小技能。

心不好的時候就喜歡點東西，于是裁了半張紙，隨手疊了一只小青蛙。

用水筆給小青蛙畫上眼睛和腳趾。

小青蛙眼睛大大的，呆呆的，林驍“嘖”了聲：“稚。”

驚蟄又疊了一只，兩只小青蛙擺在書桌上。

一陣妖風從后門吹過來，把青蛙吹到了前排兩男生的桌子上，男生起來看了一眼，被大眼青蛙中笑點。

因為亮亮正在講臺上玩小跳蛙，這簡直是對亮亮的挑釁。

兩個人齊齊扭頭看林驍，林驍臉沉地皺了下眉。

關我屁事。

亮亮在講桌上一聲大喝：“嘛呢，江子遇還有徐瑋，就你們倆臉皮厚，手里拿的什麼，給我拿上來。”

江子遇沒能銷毀罪證，亮亮就著啤酒肚大踏步下來了，看到小青蛙氣壞了。

驚蟄站起來：“老師，是我的。”

亮亮卻直接看了林驍一眼，拿指頭虛空了他一下：“別以為我不知道，拿你妹妹當擋箭牌，剛害人家在走廊罰站，你怎麼臉皮這麼厚呢！”

驚蟄試圖舉手。

林驍卻踢了一下，意思是你可閉吧！

他豁然起了，三十度鞠躬：“對不起老師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我一定深刻檢討自己，讀校規校紀，爭做新時代好青年。”

江子遇和徐瑋也立馬效仿：“老師我們錯了。”

快上課了，韓亮早就被這群兔崽子折磨得沒脾氣，暫時放過了他們：“一人一份八百字檢討，晚上放學放我辦公室，你們班我以后一定重點關照，我看看誰皮。”

人走了，驚蟄才對林驍說了句：“抱歉。”

林驍兩手食指比了個叉：“絕中，別跟我說話。”

然后他就又趴著睡去了。

中午的時候，他狀態更差了，爺最不喜歡吃藥，陳沐勸說他半天都不去醫務室，只能說：“那總得去吃飯吧！”

于是一行五六個人去食堂。

陳沐突然問了句：“哎，你妹怎麼辦？不用帶去食堂？”

林驍被頭疼折磨，沉著臉說：“我又不是保姆。”

陳沐撇撇：“你看你一點當哥哥的樣子都沒有。”

林驍輕嗤一聲，哪門子的哥哥，他連認識都不認識，見都沒見過。

學校只有一個食堂，上下四層樓，一樓都是些普普通通的，越往上越貴越致，爺每次來吃飯，肯定是要上去的，但這次他懶得，指了指一樓就進去了。

陳沐去打了一份小炒和一盅玉米排骨湯給病號，然后就看到驚蟄在窗口有些笨拙地刷卡，不會用，慢吞吞的，后面有同學在抱怨，阿姨也在催，側頭，輕聲說了句：“抱歉哦，我今天剛來，這個還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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