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夜裏憂思輾轉,尤聽容起晚了些,到老太太房裏時,三姨娘和尤貴泰竟然已經到了。
“我來遲了。”尤聽容上前給長輩一一見禮。
老太太笑道:“你呀,就該睡晚些,如花的小姑娘不必守著這些老規矩!”
三姨娘也跟著笑,說出來的話卻含沙影,“大小姐的婚事不順,夜裏難免睡不好,來晚了也是理之中。”
尤聽容被婉拒的消息傳得飛快,加之趙管家又帶著東西被請了出去,旁觀者的猜測就更多了。
“三姨娘的消息一向靈通,府裏恐怕沒有你不知道的。”尤聽容順著諷刺道。
老太太又想起了三姨娘在自己房門口聽的事,收了喜,“沒規矩!”
“我冤枉呀!”三姨娘心裏不服氣,“府裏都傳開了,大小姐這人還沒見著呢,就被人帶著重禮婉拒了,您是不知道,流言有多難聽!”
“都說大小姐八字不好,才害的趙老爺進了監牢,我自然是不信的,可若是連累了老爺、連累了咱們尤家,豈不是罪過?”三姨娘拉著尤貴泰做筏子,“老太太還不曉得吧,趙老爺今早上就放出來了,您說,這不就是巧了麽!”
老太太被說的,一口氣堵在心口。
這趙家也是天殺的,偏生事都趕著巧,禍害們尤家!
尤聽容依著的話,上綱上線,“三姨娘的意思,是要我絞了頭發去做姑子,好全了尤家的麵嗎?”
三姨娘被嗆得一愣,“我……”
尤貴泰嘖了聲,也責怪地看了眼三姨娘,安尤聽容,“聽容,你千萬不要這樣想,他趙家肖想咱們,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呢!是他們福氣薄!”
借著機會,尤貴泰開口勸:“你不必心急,待父親好好給你選一個舉世無雙的郎君,絕不會委屈了你。”
老太太看著這一大早烏泱泱地鬧一團,心裏煩,大聲喝道:“好了!別說了!”
“誰說大小姐不祥?若是我知道了,定要家法置!”
三姨娘扁了扁,低頭請罪。
老太太雖然知道是無稽之談,可是流言猛於虎,不得不防,當即下了決斷:“周媽媽,你今日就給薛家遞帖子,就這兩日,我請薛夫人一同在金聲園聽戲。”
——
金聲園
尤聽容扶著老太太提前到了地方,老太太為了今日,包了個位置不錯的雅間,
金聲園是京城小有名氣的戲園子,聽說是從南邊進京的,頗子青睞。
尤聽容打量著戲臺。風格也是雅為主,兩層戲臺可供看三麵觀戲,背景的紅漆木料上飾有朱金木雕,容多是戲曲故事。
更引人注目的是,戲臺正前方的朱柱上有一對木刻金漆對聯。
右邊刻的是:“或為君子小人,或為才子佳人,出場便見”,左邊則是:“有事風平浪靜,有時驚天地,轉眼皆空。”
這兩句話尤聽容頗有會,可不是嘛,富貴,都不過轉眼皆空,大夢一場罷了。
“想必這位就是尤小姐了!”
後清亮的聲音引得尤聽容轉過來,說話的是一個著妃紅褙子的夫人,遠山彎眉月牙眼,紅潤的口脂襯得氣極好,此時笑起來出細細的魚尾紋,瞧著就是大方開朗的模樣。
“是,見過薛夫人。”尤聽容淺低笑,微微屈膝,打了細褶的擺隨著作散開。
薛夫人笑容爽朗,“尤小姐認得我?”
尤聽容莞爾一笑,“薛公子與夫人頗為相似。”薛善利的眉眼與薛夫人一般無二。
薛夫人的笑容更盛,切地上前與說話,“我一見尤小姐就覺得投緣呢!”
這是實話,薛夫人是個火辣脾氣,不喜歡那些文縐縐的小姐,但今日一見尤聽容,屬實是覺得不錯。
雖然也婉,但舉止從容、雍容閑雅。人也生的極好,眉眼豔,臉頰瑩潤,既俏又大方。
尤聽容引著薛夫人進了雅間,引見了老太太和尤夫人。
“老太太和尤夫人真是好福氣,家裏有個這樣可人的兒家!”薛夫人對尤聽容讚不絕口,“可惜我沒有兒,兒子總比不得兒家心。”
老太太被哄得喜笑開,幾人說話間就更親近了幾分,薛夫人主邀請道:“京城南郊有家莊園,那裏的柿子酒小有名氣,口味甘甜又不醉人。若老太太和夫人不嫌棄地方鄙,我想請兩位和尤小姐一同去嚐個新鮮。”
老太太被說的口味大開,自然滿口答應。
幾人說話間,戲臺開鑼唱起戲來,今日這出戲唱的是《金玉奴》,算是破鏡重圓的喜劇。
說的是一位知書達禮的小家子金玉奴的姻緣故事,金玉奴在家門口救下了一位落魄書生,暗生愫,結為夫妻。此後金玉奴與老父親起早貪黑供養書生考試做了舉人老爺,誰料書生忘恩負義,金玉奴絕投江,幸而被一位大救起,並收為義。
巧合的是,這位大正是書生的上司,大故意問起書生是否願娶自己的義,縱然人警告他大小姐脾氣大,書生依然求之不得。
誰料新婚當夜,等來了一頓暴打,書生悔不當初,說起了金玉奴的恩和自己愧疚。
自此,金玉奴走上臺前,表真麵目,悲劇變了破鏡重圓的喜劇。
老太太和尤夫人都頗為容,歎金玉奴守得雲開見月明,好人得好報。
薛夫人卻不為所,“此等忘恩負義之人,如何配的上金玉奴?若我是那金玉奴,定然要另擇佳婿,斷不會原諒此人!”
老太太的笑容稍收了些,解釋道:“總歸是夫妻分,哪裏是說斷就能斷的。”
“我以為不然。”薛夫人堅持道:“既然丈夫無,妻子又何須自輕自賤呢!”
尤聽容對薛夫人的笑容更真切了,是,既然男子薄,子自然該另覓良緣的。
“不過是戲文罷了,若是現實,即便此刻書生生了悔意,待日後發達了,隻怕還是本難移。”尤聽容搭言道:“我祖母信佛,總是願意相信人心純善,倒是薛夫人這般闊達,卻也讓我大開眼界了。”
這下,兩方都舒坦了。
薛夫人點頭道:“我的兒子定然要做重重義的人,夫妻之間相互扶持,禍福與共。”
薛夫人說這話時神真摯,看向尤聽容的眼神也是掩不住的喜。
老太太方才那點不自在也一掃而空了,家教如此,想必薛善利也不會差,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總歸日子能舒心些。
——
尤家一行人回府時已經臨近酉時,馬車才到門口,就發現門口已經停了一頂轎。
管家守在門口,滿臉焦急,正四張著。
看見們的馬車,就小跑過來,“哎呦!老夫人、夫人,你們可算回來了!”
老太太還沒來得及細問,管家就連珠炮彈一般繼續道。
“大小姐,張公公等了好一會兒了,您快收拾了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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