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玥沒有孟之之想象中的慌心虛，反而鎮定自如，言笑晏晏。

“你這是在做什麽？這般殘忍荒誕的行事。”

沈老夫人看了一眼木板上模糊的王媽媽，皺了皺眉。

這虞氏平時溫溫和和的，在後宅之中手段卻如此殘忍。

“一點也沒有當家主母的大氣！若是傳出去汙了我們沈府賢德的名聲可怎麽辦！”

沈老夫人擰著眉，不停指責，很是生氣。

聽到虞玥被責怪，葉季汝低著頭角微翹，心底很是暢快。

虞玥卻沒有半點慌張，反而坦坦，“婆母，我這是在為沈府管教下人呢！這王媽媽所做之事，危害我們整個沈府！”

這話很是怵人，一聽到“沈府”兩個字，沈老夫人和沈黯提起了神。

孟之之一看這形勢，生怕虞玥口齒伶俐轉了局麵，連忙先發製人。

“沈老夫人，王媽媽作為西廂房管事，盡職盡責，不敢怠慢。夫人或是大病初愈，疏忽了陛下來訪的事後怕被責怪，便倒打一耙說王媽媽沒通知陛下來訪，天地良心啊，求夫人侯爺還王媽媽一個公道！”

“求……沈老夫人……主持公道……”

王媽媽適時地打了配合，茍延殘地低嚎了幾聲。

這一聲響，大家的目不由投向木板上刺眼的人。

那已然浸了巾，黏膩地在了傷，異常嚇人。

沈黯抿了抿，探究不解的目在虞玥臉上定了定，“玥兒……王媽媽這些傷，可是你做的？”

那眼神犀利刺人，著失，似乎已經給虞玥定好了罪。

虞玥冷冷與之對視，“是我做的。”

沈黯子不由晃了晃，葉季汝趕忙穩穩扶住他，像極了夫君後溫似水的賢助。

勾著沈黯的手臂，安道：“侯爺莫氣，夫人恐怕是一時糊塗，人在生氣的時候容易沒有理智，才犯下如此大錯，求侯爺諒解。”

葉季汝的善解人意與虞玥的心狠手辣形鮮明的對比，就連沈老夫人也不由投去讚許的目。

虞玥看著那虛偽造作的人，卻是心底作嘔。

葉季汝倒是心急，不得趕快把的罪給釘死，不給翻的機會。

“玥兒，我說過，你不必用這麽極端殘忍的方式解決問題，王媽媽也是人，也有自己的親人朋友，到如此待，的親人更是會痛心，你為何偏要一意孤行？”

“極端”、“殘忍”、“待”……

沈黯每說出一個詞語，虞玥的臉就要冷上一分。

小禮氣得直跺腳，侯爺這些話，分明就是往家小姐心口上紮刀子。

“虞氏，你這做法太過不妥，這掌家之權，看來該給合適的人了。”

沈老夫人麵凝重，準備給這場鬧劇畫上判決。

就連半跪著的孟之之也提前出了勝利的微笑。

這時，虞玥卻開口了，不怒反笑，氣勢從容，“婆母，府眾人所知，王媽媽是三月初二早上得的消息，也就是三月初二晚上陛下來訪，那日辰時趙嬤嬤先行來責怪過我們，說明我們沉芳閣得到消息隻有中午之前的時間，是這麽一回事吧？”

麵對虞玥拋出的問題，大家不明所以，卻也跟著細想了一下，的確是這麽個道理，便點了點頭。

“可是，小禮三月初二中午之前就沒出過這沉芳閣，沉芳閣到西廂房的路途中必要經過婆母的聖蘭苑，聽說婆母最近有恙便請了高僧辰時之前來門口誦經，如若小禮經過，那高僧定會有印象，現下人過來一問便知。”

此話一出，孟之之和葉季汝的臉變幻。

這個芝麻大小的細節倒是被們忽略了，們隻知道買通西廂房的人統一口徑，卻忘記了要經過聖蘭苑一事。

沈老夫人聽罷，便傳來那日誦經的高僧。

盛國的高僧都是品行高潔、誠實篤信之人，有很高的聲。

高僧看見小禮的麵容，細細回想後，搖了搖頭。

這下，局麵反轉。

方才可憐兮兮的王媽媽變了滿口謊言，心懷不軌的惡仆。

沈黯臉上閃過懊悔，方才似乎是他說話太重。

孟之之和葉季汝神略有閃爍，母倆對視一眼後，孟之之走向虞玥，語氣裏盡是愧意：

“夫人，沒想到王媽媽利用了我對的信任，都怪我了這惡仆的蒙蔽，沒想到竟是存了這般心思，夫人，您心善如菩薩，自是不會怪我吧？”

孟之之手想要去拍虞玥的背，卻被其側躲過，那隻手懸在空中，略帶尷尬。

“王媽媽這般若隻是傷害到我，那我自是不會怪您的。可是，葉夫人，想要危害我們沈府，置我們於死地，這就不簡單了。”

虞玥此言驚起千層浪，當涉及到沈府的利益和名聲時，沈老夫人直接換了態度，最是關心張。

“此話怎樣？”

“那日有個丫鬟送了件華裳給我，我未疑慮便穿上了，可是後麵卻得龍大怒。

事後妾覺得蹊蹺，便派人去查證，卻得知府中並無這個人。之後妾便派人去到了萬事堂打聽，隨即知曉有人在那兒買過皇宮裏的消息，此人與那丫鬟穿著長相一一樣。

經過調查，這人正是王媽媽在京城的外戚周蟬。”

一聽說是自己的親戚，王媽媽繃不住了，想要撇清關係，大聲喊道：“沈老夫人明鑒！周蟬雖是我外戚，卻多年沒有往來，沒有聯係！”

虞玥無視王媽媽的崩潰，直接潑了盆冷水，“如今周蟬已經被擒拿在後院，且全權招出幕後之人是王媽媽。”

眼不帶眨，虞玥自信地從水袖裏掏出一張按了押的罪供遞給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看著這罪供，臉愈發沉重，蒼老的手得紙張變了形。

看到當下局勢，木板上的王媽媽不可置信，激烈地晃著，聲嘶力竭。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周蟬南下了！不可能在京都！”

終於得到這一句話，虞玥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幾個度，“王媽媽，你不是說和周蟬好幾年沒往來了嗎？你現在怎麽知道周蟬南下了？嗯？”

靜。

氣氛張嚴峻，人人屏息，大氣不敢。

現下這個反轉的彩程度堪比話本。

王媽媽頓時反應過來，被設計了，周蟬本就沒被抓到，也沒有供，就連那罪供恐怕都是假的。

這一切，都是為了來讓出破綻。

葉季汝和孟之之的臉也是一怔，沒有料想到虞玥如此好手段。

明明方才們還勢在必得，卻在虞玥幾個話語間，瞬息萬變。

“婆母，妾為沈府一員，一切都不過是為沈府著想罷了，那華裳之事，涉及妾算小，若是當真及龍，連怪起整個沈府，耽誤了夫君的仕途，甚至株連九族的話，那可就是大事了。

方才王媽媽的表現您也看見了，這華裳之事與必是不了幹係。婆母可派人去周蟬過去的住所打聽，突然得到了一大筆銀子南下了，就在三月初二當天。”

世界上怎會有如此巧之事，一切都巧得太離譜。

沈老夫人的疑心被虞玥功喚起，表沉，抿呈一線。

雖是沒足夠的證據，但作為過去深宅中人，自是頓悟了一切。

隻要是危害沈府利益的事，那便是天大的事。

到沈老夫人殺人般的目，孟之之心虛無比，埋著頭不敢去看。

偏偏虞玥不合時宜地又說了話，“婆母，王媽媽心思可惡，該罰。不過是葉夫人多年的婢，隻怕是，會讓別人以為王媽媽這般惡毒的做法全部是授葉夫人的示意。”

“夫人別說！母親不是這樣的人！”葉季汝憤憤道。

“老夫人，我一心向佛，做不出如此蛇蠍狠毒之事啊！”孟之之著心口痛苦道。

葉季汝母二人辯解滔天，沈老夫人的表卻冷漠無比，沒有毫容。

同是子，自然是懂子的。

“母親，我知道我無權手宅之事，但……葉夫人應該不是如此狠心之人。”

沈黯還是站了出來，擋在了葉季汝的前麵，為扛住風霜。

沈老夫人恨鐵不鋼地瞪了一眼沈黯，然後閉目養神，做著抉擇。

這時，虞玥忽然向孟之之聲道：“我們自是相信葉夫人的，但是為了保證您以後的清譽和名聲，就請您親自給王媽媽行刑吧，剛好證明您的清白，也絕了閑人的口舌和猜忌。”

聲和綿，卻像是若無骨的刀，刀刀見，紮人心魄，人窒息。

孟之之幾乎暈厥，王媽媽好歹是從小陪到大的婢，做左膀右臂多年，也是有了不。

虞玥如今卻親自行刑，直到王媽媽杖斃，簡直是生生折磨。

孟之之一不，瀕臨絕。

“怎麽？難不這事和您有關嗎？”

看著孟之之遲疑的樣子，虞玥故作震驚，手捂住。

“夫人，我母親好歹和王媽媽多年主仆一場，您寬宏大量，求您別這樣折辱我母親！”

葉季汝眼中含淚，可憐地看著虞玥，幾近哀求。

沈黯看邊之人幾乎哭淚人，心中不免下來，他剛想說話，虞玥卻先開口了，“葉姑娘，王媽媽這事可是涉及我的命和整個沈府的未來！不是小事！我這也是在幫你們母，為了葉夫人的名聲著想，你勿要目短淺，用小子眼看待。”

虞玥一番話，堵住了所有人的口。

一聽涉及到沈府，沈黯眼變暗，默默地閉上了。

見沈黯也不說話了，葉季汝有眼力見地低下了頭，沒有再強求。

孟之之求助地看了沈老夫人一眼，希能顧念這些天一起禮佛吃齋的。

沈老夫人卻麵淡然，毫無幫助之意。

涉及到沈府，便是的底線，任何人都不得。

孟之之心下了然，沈老夫人這是故意懲罰。

深歎一口氣後，孟之之抖著走到木板旁邊，巍巍地拾起木板，一板又一板。

尖聲淒涼又憂傷，遍布了整個偏院院落，驚得枝頭上的雀紛紛拍翅而飛。

夕落日的黃昏如殘紅，與那遍地的朝相輝映。

在夕快要落山的最後一瞬，木板上的人沒了最後一氣息。

王媽媽瞪著孟之之，久久不能瞑息。

在放下杖板那一刻，孟之之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

結束王媽媽之事後，葉季汝挽留沈黯，沈黯卻借口去書房。

他心煩意，需要靜一靜。

天漸暗，途徑後花園時，沈黯聽到了仆人們的一陣議論聲。

“聽說王媽媽今天被夫人收拾了一頓，還被杖斃了！”

“我覺得夫人做得真好！這王媽媽真是黑心肝！在西廂房當管事時，仗著葉姑娘侯爺寵，做了不惡事！不停榨小廝，還惡意克扣俸祿！”

“聽說王媽媽早些時候還故意在夥房克扣過夫人的吃食！真是拿著當令箭！葉姑娘了不起啊，我看侯爺也不是很喜歡，名份都還沒給一個！”

“我今天吃飯都要多吃幾碗，知道這個好消息，大夥以後都不用被王媽媽榨了！”

“夫人簡直是菩薩，做這麽件大好事！”

丫鬟們嘰嘰喳喳好久，你一言我一語，都是數著王媽媽的惡行。

沈黯聽了好久，心裏五味雜陳，不是滋味。

想起今日對虞玥說的話。

他批評的行事方式，說太過殘忍，說待，說不近人。

可偏偏現在這些丫鬟們都在稱讚，說是菩薩再世。

莫名的，沈黯心中充滿了後悔。

他煩躁地敲敲腦袋，大步離開。

—

虞玥和小禮一同漫步在林蔭小道上，打算放鬆放鬆心，然後回沉芳閣。

“小姐，今天真是出了口惡氣！葉姑娘和葉夫人這麽害我們！今天也算讓們得了個教訓！”

小禮拳掌，暢快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們不會去害別人，但別人來害我們時，我不會手。”

虞玥了道旁鮮豔的花，一用力，花枝堪折，花瓣被在手中。

“是這麽個道理。”小禮點頭表示肯定。

“玥兒……”

沈黯走著走著正好撞見虞玥，清清冷冷，站在梅花樹下，那花瓣順風而落，點綴的風，不勝收，讓人不能側目。

虞玥注意到不遠的沈黯後，警戒地退了幾步，拉出一段距離來。

看到自己的妻子擺出如此生疏提防的態，沈黯心如刀割。

“玥兒，我向你道歉，方才是我說話太重，我一時衝，沒有顧慮你的緒。”

“你不用道歉，你也沒有說錯什麽，我就是那般殘忍惡毒之人。”虞玥隻把玩著手中的花，淡淡道。

梅樹下，毫不在意的模樣，讓沈黯的心裏更加難。

“玥兒，你不必這樣，你若是恨我怨我可以直接說，你這樣的態度我不了。”

虞玥把視線從梅花上移開，輕輕睨了沈黯一眼，玉足輕抬，慢慢靠近他。

花香越來越近，輕紗拂，綠葉疊影中，仿佛是從天穹上降臨的神。

“沈黯，抱我。”

聲音似瓊脂玉，浸人心神。

那眼眸勾人無比，綴著無盡和深淵。

沈黯心髒一拍又一拍劇烈地跳著，理智的弦在那越來越近的麵容裏斷開。

“玥兒……”

沈黯手指聳，不開手臂，想要抱住虞玥。

就在馬上滿懷時，後傳來了的磚瓦破碎的聲音。

沈黯驚得收回了手臂往後看，葉季汝手上的玻璃盞掉落在地，淚眼婆娑，輕輕搖著腦袋一臉震驚。

像是了極大的衝擊和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