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天親眼目睹那個跛腳人和崔凈空兩個人站在書院門口后,鐘蕓改變了想法。
不甘心。
在崔凈空上耗費整整兩年的時,對于未出閣的適齡,這兩年何其重要!
曾經以為與崔凈空之間的心照不宣,就像是一記耳,扇得頭昏腦脹,口更是蔓延開如同皮開綻般的暗痛。
原來如此。并非是他刻意避嫌,而是從不在意。鐘蕓才明白,這張冷冷的臉也會因為另一個人解凍,對方的探令他不經意間眉宇舒展,甚至出了淺淺的笑意。
那個他所謂的寡嫂,荊釵布、相貌平平,甚至有一條不堪眼的跛腳,崔凈空怎麼能被豬油蒙了心,寧肯違背綱常倫理也對這個子生有愫!
只是誰預料到居然捅了這麼大的簍子,崔凈空于書房昏迷送去救治,二姑娘則安生生的獨自被反鎖在他的客房里,被找到時一頭發沒掉。
可是彼時,在廚房的伙夫們卻忽然出現兩種藥結合服下的癥狀!等鐘濟德趕到廚房的時候,幾個男人袒背,躺在地上——畫面堪稱糜不雅。
涉及到范圍和人數不,鐘濟德以為是仇家投毒,非要昨晚深夜趕去衙門報案,可一見鐘昌勛面心虛,覺察出不對,一番波折才揭開這場鬧劇的半塊真相。
連毒害奴仆這頂莫須有的黑鍋更是不分青紅皂白,全頂在他們頭上了。
“二姐姐和崔秀才兩人的事,爹爹要責罵,我便認了,可別的和我無關——兒為何要毒害其他奴仆?”
鐘蕓這番辯解的話落地還沒半晌,一個須發零落的老郎中就帶著藥箱丁零當啷走進來。
昨晚郎中來的匆忙,隨攜帶的山野間常見解毒藥全派不上用場,今日早上才又過來細瞧的。
老郎中朝鐘濟德一拱手,說道:“大人家中奴仆中的并非是毒,而是鼠尾草和碧靈花混合而,常用在豬圈供種豬服用,用于人是一劑再猛不過的虎狼藥。”
“崔秀才昨晚喝的那碗里恰好也有相同的分,至于二姑娘上,昨日把脈時我便聞出了碧靈花的香味,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鐘蕓的臉唰的一下便全白了,怎麼回事?崔凈空的碗里分明應該只有鼠尾草一種藥才對!
方才的話不攻而破,鐘濟德轉過頭去,脊背明顯佝僂下去,長吁一聲:“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小小年紀如此心機,唉……”
剛剛還不知曉鐘蕓意何為,生怕張餡的鐘昌勛眼見這個陣仗便急了:“爹,奴仆中毒真不是我們干的!我們就只……”
鐘蕓不容他,現下絕不能把禍水再潑到弟弟上,鐘昌勛是日后唯一的倚仗了,于是開口打斷:“爹爹不信兒,盡管治罪便是。”
鐘濟德閉上眼沉聲道:“你這個兒我管不了,你擇日收拾行李回青州吧!”
青州是鐘姓本家所在之地,然而規矩繁多、辦事迂腐,鐘濟德一家已經許久未曾與之聯系過了。
此話一出,鐘蕓愣在原地,不可置信。
原以為最多就是罰閉兩三個月,然而卻未曾想淪落到這個地步,凄然道:“父親好狠的心……二房在你看來,果真連人都不算!”
“胡言語!”上邊端坐的老太太終于忍無可忍,一只手大力拍在桌上,將茶碗震的叮當響:“當時就是你害得我的穎兒了癡兒,如今倒還反打一耙,哪兒來的臉皮!”
老太太轉頭氣勢洶洶問:“鐘濟德,你當年說那柳氏肚子里萬一懷著個稀奇男胎,不讓我計較,我忍氣吞聲至今,如今穎兒又險些再糟毒手,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當年鐘老太太老蚌生珠,和柳婦人前后腳懷上了二姑娘,四十歲又得了個兒,極為寵。直到鐘蕓一日玩鬧把推倒,一下磕到腦袋,醒來之后呆呆傻傻了。
可恰好柳夫人肚子又大起來,鐘濟德膝下男丁稀薄,只有一個嫡子,還同他政見不一。日漸看不慣老子的做派,親后買一方宅子,早搬出去住了。
一個癡傻的兒自然比不過唯二的男胎,鐘濟德偏向柳夫人,就這麼把二姑娘的事糊弄過去了。
忍氣吞聲多年,不怪這個歲數大肝火,實在想不明白,到底欠他們什麼了!
鐘蕓嘲諷道:“母親怎麼會不知道?在京城時,我琴棋書畫無一不通,論的夫婿卻趕不上一個癡兒,如今搬來這個鄉野之間,竟是半點都沒著落了!”
老太太冷笑:“沒著落?你推我穎兒的時候怎麼不說沒著落!你娘非要跟我較勁奪管家權的時候怎麼不說,現在自己斷了后路,知道假惺惺賣乖了!”
已經不想再同一個可以當孫的爭論,只擺了擺手,起離開。
崔凈空全程低眉順眼,直到鐘蕓面白如紙倒在地上,他才跟在鐘濟德,一前一后離開書房。
等四下無人只剩他們兩個,崔凈空低頭拱手道:“承蒙夫子這幾年對學生的照顧,學生以后不若還是搬回村西,與同窗每日往返書院好了。”
鐘濟德目在他上凝視了片刻,最終疲累的答應了這個請求。
崔凈空這只風箏已經……無法再由他掌控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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