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顧公子即便紅鸞星，也是斂得很，就遞了一杯茶，一盒點心，旁的話卻是沒有了，安安靜靜地拿了本書看著，還是本枯燥無味的兵法。

之后便無話了，像個擺件杵在那兒。

即便看起來也是賞心悅目得很，卻也只是一件賞心悅目的擺件。

他一臉愜意靠著車壁，看著端著兵法半天沒翻一頁的顧辭，眼中了然，角憋著笑，啪地一聲打開折扇，笑得意味深長，看著時歡小口小口的吃點心，只覺得這倆其實也般配，至，無論做什麼，都賞心悅目得很。

即便這般不說話，也沒有半分尷尬和諧得很。

他閑話家常，“時姑娘覺得，這點心如何？”

“如謝小公子所言，甚好。”

“若是你這四年不曾離開，我們也算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了，最近皇室催得急吧，想來你和太傅也快回朝了，往后也是常來常往的，你直接我謝絳就是了，謝小公子實在太過于客氣生疏了……”

時歡含笑，點頭應，“是，謝小公子。”

“……”謝絳一噎，覺得自己方才這許多話，似乎都白說了……這姑娘實在……有些不知道怎麼與之聊天啊，明明看起來溫潤有禮很好說話的樣子，怎麼……

他偏頭看好友，一愣，顧辭……在笑。

低著頭，碎發散落，窗外的線打落，他抿著淺笑，笑意輕淺，卻溫到仿佛能溺出水來。

顧辭……陷進去了。

到底是怎麼陷進去的呢……謝絳滿腹好奇，整個人都洋溢著想要八卦的小心思，卻也知道這祖宗不想說的事自己當著外人多問怕是要得罪他。

得罪顧辭的后果……他半點兒不愿再驗一次。

于是，縱然想問的很多，卻還是憋了一路，憋得辛苦極了，以至于一到時家大門口，他繼續是手腳并用地跳了下去，沖著門口笑意盈盈等著的老爺子揮了揮手，沖過去一個擁抱，“嘿，太傅，想死我了！”

說著，退開一步，笑容更盛，“老爺子，想我沒，想我沒？”

帶著些脾氣，一張好看的臉愈發地討人喜歡。

老爺子笑哈哈地應承，“想……想……若非想你了，怎能一聽你來，便來大門口等你們了？你祖父子骨可好？父親可好？族中長輩都還可好？”

“都好。就是祖父甚是想您，總抱怨您老倒是一走了之了甚是清閑，徒留一幫老家伙們在帝都想您這個臭棋簍子。”

“哈哈！你家老頭子一張倒是半點沒變……”太傅笑呵呵地看向后，微微一愣，表就變了，五味陳雜得很，半晌，幽幽嘆了口氣，“阿辭……”

“老師。”他拱手，“多年未見，老師可好？”

“好……”太傅點頭，又點了點頭，眼里便泛起了淚，站在原地，拄著拐杖的手都在抖，“都好……如今……都好了。”

他一生育人無數，學生遍布天下，帝王見他都要彎腰尊一聲，老師，榮耀至極。

可他掛在心上牽掛多年的學生，不過一個顧辭。

最欣，也最心疼。

如今看他這般風霽月地站在自己面前，看上去雖是還帶著幾分虛弱，但終究是……好了，那顆始終掛著的心，才算沉沉落下，墜了地。

“好……都好……快進來吧……進來吧！”

那一年，顧辭不過四五歲，偏生不知跟誰學的，一舉一都帶著幾分故作的老，說不出的憨可。他天資聰穎，學什麼都很快，小小年紀已是不凡。

彼時太傅便已經見獵心喜，幾乎全部才學傾囊相授，詩書、兵法、謀略，甚至帝王之，他都不避嫌地教了，這小子也從未令人失，他了百年來最最驚才絕艷的人，鎮得住文壇、上得了戰場，收地了人心、殺得了敵將。

那是他最引以為傲的學生。

誰知……四年前，膠州戰役，顧辭重傷而回，半條命留在了戰場，至此，纏綿病榻三載有余，傅家遍請名醫而不治。

今日正好，線從正廳大門外灑進，在青石板地面上投下清晰的影，線里塵埃起伏，背著的年在時隔多年之后終于又一步一步走到太傅跟前，一長袍，干脆利落地跪下，雙手疊平置于頭頂，緩慢又慎重地行大禮，“不肖弟子，顧辭，拜見老師。”

時，似乎漸漸重合。

弱冠之年的顧辭，已經漸漸離年的儒雅，比記憶中多了幾分男人的英氣，看起來又矜貴又霸氣。偏生，影中似乎又見那個走路尚且蹣跚卻背著手一臉老規規矩矩的模樣。

“快起。”老爺子攙扶的手都在抖，連連拍著將人領到了椅子里坐著，“你這孩子，子骨不好，這些個禮儀規矩意思意思就好，還這麼較真。”

“弟子這幾年，讓老師擔心了，這禮，應。”他斂了一氣勢，如同鞘的寶劍，溫潤如玉。

……

時府旁支眾多，大多住在老宅里，只有三房有位庶時錦繡，因著在這邊求學，是以暫住太和郡時府別院。

只是的院子位置偏僻，太傅又不愿在小輩面前擺架子，一應請安之禮也都免了，是以倒也不大遇見。

“傅家的馬車？”時錦繡進門之際，看了眼正門口停著的馬車，問旁丫鬟，“傅家老太太來了？……那位倒是難得來……”

“不是。老太太沒來，說是來了兩位公子，方才下人們都在議論，聽說可俊俏了！”

“公子？”時錦繡步子一頓，半個子已經進了側門，聞言又轉回過頭去看了看，的確是傅家的馬車，這傅家的公子來時府作甚？

轉念一想，今年宮里頭時常來人，催著祖父和時歡回帝都，也許來的是皇子也不一定。

當下低頭想了想，白皙面頰突然染了層淺淡的紅，聲音都低了幾分，說道，“我……倒是許久不曾給祖父請安了，今日……便去請個安吧。”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