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突然便想到了方才撞上他后背時,在鼻端馥郁涌著的陌生氣息。
不同于京都熏檀香的世家公子們,俞安行上的氣息是清冽又干凈的。
就像初春枝頭新綴的芽,淡淡的,若有似無,卻比那濃烈的檀香還要更加沁人心脾。
過了游廊,約可見前頭院子下懸著一排又一排點燃的四角檐燈。
越往前走,亮也越發明朗起來,將腳下的每一塊青磚石都照得亮。
先到了椿蘭苑,一墻之后便是沉香苑。
青梨福,還未來得及開口同俞安行作別,漆黑的墻角卻在這時走出來一個人影。
扈玉宸手里握著一把折扇,搖搖晃晃走到了青梨前。
他喝了酒,面上帶著大片紅,形一直左右趔趄著。
若非旁有小廝扶著,只怕走上半步便會直接栽倒在地上。
他努力瞪大了小得只剩一條隙的眼睛,辨認著眼前的人。
好半晌,才沖青梨咧一笑,出一口斑駁的黃牙。
“梨表妹。”
鋪天蓋地的酒臭味襲來,青梨抬起帕子掩住口鼻,才勉強下了心里那升騰翻滾著的反胃。
不聲往后退了幾步,面上掛著和的笑,語氣里卻是疏離又冷淡的,嫌惡明顯。
“扈表哥。”
聽見青梨的聲音,扈玉宸不懷好意地嘿嘿笑了幾聲。
他看著青梨低垂著的面龐,眼里覬覦的目赤/油膩,讓人幾作嘔。
“梨表妹……你不知道表哥有多想你,國子監一放旬假,我便連夜趕回國公府,一刻未歇就到椿蘭苑等你了……”
扈玉宸斷斷續續說著,里又接連打了幾個刺耳的酒嗝。
他搖晃著往前走了幾步,意圖湊到青梨前,抬頭間,才后知后覺發現了站在青梨旁的俞安行。
俞安行的臉瞧來面生,扈玉宸頗有些不悅地揮了揮袖,皺眉將人趕走。
跟著扈玉宸的小廝卻是知曉俞安行份的。
他一見這狀,擔心扈玉宸惹惱了俞安行鬧出事端來,忙附到扈玉宸耳旁小聲窸窣了一陣。
再抬起頭時,扈玉宸面上的不悅收斂了許多,還裝模作樣對著俞安行揖了一禮。
“你就是……世子表哥吧?”
俞安行比扈玉宸高出一個頭。
他淡淡垂目掃了扈玉宸一眼,微微頷首以應。
扈玉宸趁著酒意胡同俞安行搭了幾句話,很快又開始朝青梨眉弄眼起來。
“表妹,表哥只是想和你私底下說些知心話……”
跟在扈玉宸后跟著的小廝慣會看眼,已躡手躡腳站到椿蘭苑門口前堵著了。
青梨冷眼看著他主仆二人的做派。
往日扈玉宸最多不過在半道上攔住糾纏幾句,如今守著娘親的一年孝期已過,他是愈發肆無忌憚,如今已大膽到半夜酒醉醺醺在椿蘭苑門口明晃晃攔人了。
扈玉宸是扈氏那頭的人,并非這國公府里的正經主子,卻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糾纏,左右不過因著自己是這府上無關要的人罷了。
這國公府里,無人會關心,也無人會站在這邊。
他們只會默然觀著,如看一個笑話般。
青梨心底冷冷笑了一聲,面上對著扈玉宸的笑意卻愈發深了起來。
“扈表哥,如今夜已深,我眼下有些乏了,若是有什麼事,明日再說也無妨。”
人的嗓音空靈婉轉,這麼輕聲一喚,扈玉宸心口被引得一甜,整個魂都被勾了去,一時只如癡如醉地看著青梨笑。
往日青梨這般說,扈玉宸總會很快松口離開。
但今日他雖喝醉了酒,人卻比清醒時要更難糊弄,無論如何都不愿離去。
是看到扈玉宸那一張臉,青梨就止不住犯起惡心,更遑論還要單獨同他說話。
一旁的俞安行靜立在夜中。
目輕瞥過青梨角堆出的假笑。
借著廊檐下的燈,他抬手撣去袖襕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頗有幾好整以暇的意味。
扈玉宸重又向他使了個眼。
“表哥,我同梨表妹還有些話要單獨說……你看……”
難聞的酒氣撲鼻,俞安行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他頷首以應,轉離開。
一片寂然里,擺的細微聲響轉瞬即逝。
寬袖卻在這時被人攥住。
俞安行垂眸,對上青梨一雙水波的眼。
夜濃稠,檐廊燈靜靜落在臉龐。
白,在昏黃的線下,似覆上了一層淡淡的。
遠遠的院墻上,有和曼妙的側臉廓。
此刻,正昂著頭看他,清的眸子里淌著燭,里面映出他的形。
上一瞬還能笑著同扈玉宸虛與委蛇,眼下卻又因著他要離開而變得惶惶不安起來。
許是害怕,那節修長雪白的頸項輕輕抖著。
萬般弱,不堪一折。
視線微移,的手攥住他的袖。
上好的蜀緞布料,本是暢的。
經由這麼一扯,寬袖便多出了幾不合時宜的褶皺線條,有些惹眼。
俞安行盯著那幾褶皺,眉頭蹙起。
他向來潔,容不得袍上出現一一毫的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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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春日,心口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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