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降臨,薄霧裊裊,輕輕籠罩傍山依水的云謠村,將空蒙月匿后。
冬日殘雪將化未化,一場喪事剛過,凄厲的哀鳴消音后只余滿村寂靜,為冷峭的寒意增添了三分郁。
農家日落而息,一眼去,滿目漆黑,唯有覃家宅院里出一搖曳瑩弱的微,守靈的長明燈遲遲不滅,寄托著對逝者的哀思。
宅子不大,堂屋并著東西兩間廂房,院落散發著許久未住人的陳舊霉味。
忙活一天的覃宛踏出廚房,端著熱好的饅頭醬菜走進堂屋,將漆盤放在案桌上,咯嘚一聲驚了團上閉目跪坐的婦人。
“大丫,啥時辰了?”
秦氏緩緩開口,嗓音嘶啞的不像話。
“戌時了,娘,您一天沒吃,別累壞了子。”
供桌上昏暗的豆油燈映照出一張白凈的瓜子臉,遠山黛眉,腮凝新荔,清明似水杏的雙眸浮盈著濃濃擔憂。
“娘現在吃不下,先放著罷。”說完秦氏復又閉上紅腫的雙眼,繼續哀悼。
破木案桌上燃著的兩柱高香屬實嗆人,覃宛咳了兩聲,不再管,自顧回到臥房,看到年僅六歲的覃月坐在墩子上打盹,悄悄把抱到床上,褪去麻鞋。
覃月困的不行,細弱的小手了熬的通紅的雙眼,翻個挨著昏迷不醒的弟弟覃弈沉沉睡去。
紙糊的木格子窗戶擋不住蕭蕭冷風,覃宛在被窩里手腳發冷,盯著微弱黯淡的油遲遲不能眠。
為現代人熬夜慣了,初來乍到這個朝代,作息一時還沒調整過來。
明明三日前,還是上市餐飲公司至味齋的金牌廚師,剛站上金廚獎的領獎舞臺,卻在慶功宴回程的路上遭遇車禍,一覺醒來就了燕朝碧水鎮云謠村同名同姓覃廚子家的大兒覃宛。
覃廚子名覃百里,是云謠村遠近聞名的大廚,靠一手出的廚藝在鎮上開了間生意棚的覃家食肆,不過幾年,覃家從布麻換上了綾羅綢緞,羨煞云謠村眾人。
因著覃家日子越過越好,剛滿十四的覃宛又出落的亭亭玉立,上門說親的人差點踏破門檻。娘秦氏卻嫌鎮上的秀才書生要麼家窮落魄,要麼說話文縐縐一子酸腐氣,實在不像個過日子的人。尋常聽的那些戲本子里頭又常說,那些個文人進京趕考高中狀元,轉眼就拋棄自家的糟糠妻,不是娶丞相的兒就是尚了公主,實在靠不得譜。
再一個覃廚子想多留大兒幾年,一來二去,覃宛的親事便耽擱了。
轉眼到了去年正月,覃家收拾行囊回村過年,不料年僅四歲的小兒子覃弈掉下騾車被到雙,自此癱瘓了。鎮上大夫提著藥箱趕來,著胡須診斷了一番,頭搖的像撥浪鼓,斷言覃弈經脈淤塞,怕是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若要治,一個月是用藥針灸正骨,加起來就須得用上五兩銀。
覃家好容易得來個寶貝兒子,若是覃弈了殘廢一個,覃家食肆要給誰繼承?
覃廚子自然不肯放棄:“治,花多銀子都給我治!”
大夫不敢頂撞膀大腰圓的覃廚子,洋洋灑灑寫下藥方。
當歸、川穹活化瘀,黨參補氣養虛,虎脛骨通筋壯骨,價格不菲的藥材羅列了一大串。
覃家雖說日漸富貴,可到底家底薄弱,一月進賬也不過就七八兩,一家子吃喝用度一月說也要二兩,覃宛和妹妹覃月還在教坊里學刺繡,一月加起來也要半兩,更別說各項人往來,實在吃不消。
這一治,銀子流水樣的花出去,覃家人又從綾羅綢緞換上布麻,金釵銀鐲盡數褪下,覃宛兩姐妹也從教坊里退了學。
他是村裡最年輕的秀才,娶她進門,疼她、寵她、教她做一個無所畏懼的悍妻,對付糾纏不清的極品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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