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大人。」綠子轉,惶恐地行禮。
常歸拍了拍的肩,示意去旁邊守著,一雙狹長的眼掃向對面的人,似笑非笑:「說好的事,怎麼突然就要變卦?」
「說好的?」花月冷眼看他,抬手指了指前頭的樓閣,「你同我說過要殺盡這一百多人?」
常歸笑了,鼻尖里輕輕「嗤」出來一聲,袖袍一拂,頭上青帶隨風微揚:「當年觀山之,死在這兒的魏朝人,也是一百有餘,你不心疼寧懷,倒是心疼起兇手來了?」
花月一怔,腦海里飛快閃過那個紅銀甲的影子,眼裏銳意頓消。
常歸打量著,眼底有些恨意,又有些嘲弄:「捨不得李家那位公子爺?」
花月想也不想就搖頭:「沒有。」
「我聽人說,你最近在他的院子裏伺候,似乎有些來往。」
「你多想了。」花月垂眼,「沒有的事。」
意味深長地轉頭去看遠山,常歸負手道:「那位公子確實有些本事,竟能把韓霜從周和朔的手裏給救出來,可憐周和朔被人耍得團團轉,竟也沒懷疑他。」
救的人……是韓霜?花月怔愣,收攏了袖口。
李景允看起來很不喜歡韓霜,言語抵,見面就避,關係僵至此,如何還願意冒著生命危險去救?
想起樹林里那人回眸時凌厲無雙的眼神,殷花月有些恍惚。
看似親近,實則好像一點也不了解他。
「說了這麼多,在下也不過是想問問小主緣由。」常歸開口,打斷了的思緒,「在下想知道,是什麼東西讓小主你忘記故人拿命相護的恩,轉而對仇人心慈手。不過現在看來,得出的結果也沒什麼新鮮。」
「兒長?」他冷笑,「果然是人會想的東西。」
心裏一沉,花月知道不妙,形霎時後退。常歸出手也快,五指如勾,直襲左肩,花月側躲過,翻手與他對掌,知道不敵,藉著力道就猛地往前庭跑。
後的疾風如影而至,吹得後頸發涼。
「別跑了。」常歸的聲音如同暗夜鬼魅,帶著暗的氣息從後頭卷上來,「香已經點燃了,你跑回他邊也沒用。」
野味居的庭前有一口大鼎,此時已經燃上了三手腕的高香,南風一吹,青紫的煙捲向閣樓,從窗口蔓延進每一間廂房。偌大的野味居,突然一點人聲也難聞,四安靜沉悶,像一座死樓。
花月心急如焚,掩了口鼻就往樓上躥,一邊躲後的襲擊一邊想,李景允那麼聰明的人,說不定有警覺,只要他還醒著,那……
還沒想完,抬眼看見二樓茶廳里的景象,瞳孔猛地一。
煙霧繚繞,紗簾半垂,李景允躺在茶榻上,雙眼閉,發白,青紫的煙被他的鼻峰分割,曼倦地落在他的臉側。
常歸已經追到了後,花月來不及多想,踉蹌地撲進廳,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
毫無反應。
一口氣憋不住了,僵地拿出綠子給的閉氣丸含進裏,不甘心地看著他。
「不人說他厲害,如今一看,也不過如此。」
前頭再無生路,常歸也就放慢了步伐,慢悠悠地進門道,「繡花枕頭,比不得寧懷半分英姿。」
花月回頭,啞聲道:「將軍府於我們有恩,你憑什麼連他也算在賬上。」
「恩?」常歸哈哈大笑,「梁朝覆滅的時候,沒有一個魏國人是無辜的,你眼裏那點恩,在我這裏什麼也不是。」
他的眼珠子晃下來,居高臨下地睨著:「你今日所言,已非我同道之人,沈大人開壇祭祀,還差個祭品」
「借你命一用可好?」
本有兩分清秀的人,面容猙獰起來,卻與地府惡鬼無異。花月後退半步,知道他是真的了殺心,不由地渾發涼,下意識地抓住了榻上那人的手。
十指相扣,溫熱的掌心令一怔。想回頭看,但面前這人出了匕首,毫不留地朝刺了下來。
泛的刀刃在瞳孔里放大,兇猛的力道令人牙齒都泛寒,死亡將至之時,人連躲避的反應都做不出來。
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手從耳側越過,帶著十足的戾氣,在常歸腕下狠狠一擊。
「啪」地一聲,匕首飛砸在地上,花月鬢邊碎發被這風吹起,又緩緩落下。
常歸吃痛地捂住手腕,眼眸突然睜大。
這人眼裏向來只有癡狂和不屑,這是頭一回,花月在裏頭看見了驚愕。他盯著後,像在看什麼怪。
茫然,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覺頭頂一暖,肩頭也跟著一重。
李景允懨懨地靠在上,煩躁至極地睨著常歸:「爺睡得正好,你吵個什麼?」
花月:「……」
常歸退後兩步,顯然是沒料到他能在滅骨煙里醒過來。眼珠子一轉,扭頭就跑。
李景允沉了臉,起就想追,可剛坐直子,花月就拉住了他的袖口。
「你的賬,爺等會再來算。」李景允垂眼,神不耐,「這個時候還想攔著,那爺待會兒也保不住你。」
花月沒鬆手,反而是蹲下了子。
李景允無奈,心想自個兒再縱容也是有限度的,這種大事之下,絕不可能任胡……
襟突然一,子跟著就往前傾,李景允沒個防備,驟然被拉得低下了頭,還不等他發怒,上突然就是一。
琥珀的眸子在他眼前放大,漆黑濃的睫也驟然拉近,他愕然,牙關一松,就有的舌尖闖進來,抵給他半顆東西。
若有若無的玉蘭香飄過鼻息,沒由來地將人心底勾出兩分躁意,李景允只愣了片刻便反客為主,挲著的後頸,將向自己。
齒廝磨,殷花月仰著頭,脖頸的弧度好看極了,白玉一樣的微微泛紅,耳垂上有細小的耳,沒戴東西,看起來又乾淨。
他下意識地手了。
耳後起了一層慄,花月突然回神,猛地推開他,急急了兩口氣:「公子!」
臉側臊得像要燒起來了,用手背蹭著角,挪著子後退兩步。
李景允被推得後仰,撐著茶榻定了定神,沒好氣地道:「你湊上來的,吼爺做什麼。」
「我……」花月又惱又,舌尖抵著上顎,咬牙,「煙霧有毒,奴婢那是在分您一半葯。」
後知後覺地品出裏的藥味,李景允面不改地問:「你為什麼有解藥?」
微微一噎,花月耷拉了眉眼,看起來有些心虛。
他起,看了一眼早已無人的走廊,扭頭佯怒道:「區區一個丫鬟,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奴婢可以解釋。」花月不安地道,「這不是奴婢的主意。」
「眼下沒這個空。」李景允擺手,「你先隨我來。」
原先還寂靜無聲的野味居,突然響起了刀劍撞之聲,各個廂房裏都躥出了人來,與下頭與水一般湧來的黑人戰一團。
花月跟著李景允到了主廂房,周和朔站在窗邊看著下頭,後是沉默的沈知落。
「景允來了?」周和朔回頭,「可抓著人了?」
李景允進門就笑:「跟只泥鰍一樣,看見了臉,但沒能抓住。」
花月站在他背後,指尖冰涼,不敢吭聲。
原以為是常歸下的天無的一手好棋,但可惜似乎是反被人算計了。悄悄抬眼,看向那邊站著的人。
沈知落安靜地把玩著手裏的乾坤卦盤,紫棠的袍子上星辰閃閃,眉目間卻是一片漠然,察覺到的目,他一頓,沒有回視。
於是花月明白了,問題還是出在他上。
「還有多同夥?」周和朔問。
花月一僵,下意識地低頭,卻聽得前這人道:「都在下頭了,來時掃了一眼,只跑了兩個。」
周和朔嘆息,往太師椅里一坐,深邃的眼裏劃過一厭倦:「殷寧懷也是個了不起的人,都這麼多年了,他邊這些人從沒放棄過刺殺本宮。總這麼防備著,也費神。」
思忖片刻,他突然掌而笑:「不妨將那人的挖出來,扔出京華。狗見著骨頭,一向能追得遠,那本宮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廂房裏一陣鬨笑,花月腦子裏「轟」地一聲,想也不想地就抓住面前這人的裳,想將他拉開,好衝上去沖著周和朔的臉來一拳。指尖得厲害,力氣卻是很大,像橫衝直撞的小牛犢子,眼眶都氣得發紅。
然而,跟前這人不但沒順著的力道挪開,反而是側了子,將堵了個嚴嚴實實。
「雖說下頭那些人打不上來,但這地方究竟不適合久留。」李景允慢條斯理地道,「還是往山上走吧,去得晚了,長公主怕是要將草皮都捲起來帶回宮了。」
周和朔想了想,拍案頷首:「起駕吧。」
「是。」四周的人應了,開始紛紛往外走。
一群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著路線和護衛,聲音嘈雜,地方也擁,花月覺得腦袋發脹,耳邊一陣陣的嗡鳴,子也被推撞了好幾下。
踉蹌之中,有人手將拉過去護在了雙臂之間,頓時嘈雜遠離,白霧漸清。
花月抬頭,正好看見李景允低下來的薄。
「走什麼神?」他沒好氣地道,「跟爺坐馬車上山,爺有的是話要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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