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云衍已穿戴整齊，冠楚楚，神冷穆。

抱著應該再謹慎些的態度，韓玥卑微地低著頭，福了福:“民拜見王爺。”

瞧著低眉順眼的姿態，云衍心里不由哼一聲，再看一男裝，眉頭不期然蹙高:“本是兒，卻要扮男裝，如此明目張膽地欺主，你膽子倒是不小。”

韓玥秀眉攏了下，不認同道:“民份，王爺早已知曉，何來欺主一說？“

“哦……“云衍冷道:”那本王倒想聽聽，此舉何意？“

韓玥絳輕抿，斟酌道:“民只是不愿惹王爺生氣。“

“嗯？“

云衍是真聽不懂了，扮男裝，居然和他有關？

為法醫，向來只講事實，韓玥直了直背脊，說:“厭癥的形極為復雜，民一時半會兒不可能改變王爺的想法，只能暫且配合。扮男裝，興許能讓王爺看著順眼些，不會影響心。”

“厭癥？“云衍聲皆是一寒。

自封王，守邊關，查，防政變，護君主……如履薄冰，步步難險，兒私在他這里不足一提，更是被他視為累贅，為此，不惜放縱謠言滿天飛。

可親口聽到別人說出，又是另一番滋味兒。

好比一團棉花沾了水堵在心口，窒得云衍目如寒，整個人都不好了。

偏偏某還不自知，特別認真地說道:“是的，此癥看似對王爺并沒有什麼影響，但若長期被這種錯誤的思維錮，在某些判斷上，難免有失偏頗。當然，這其實是父權背景下最普遍的問題，不是王爺的錯。“

且，若傳言是真，像他這種況，更需要通過排斥、蔑視，來加強自己主導地位的鞏固。

說實話，在這種時代背景下，想要疏導很難。

但又必須要介，否則，一切都是空談。

于是，韓玥又著頭皮道:“若王爺愿意改變，民自會盡力。“

云衍眸一凝:“你打算如何？”

韓玥實話實說:“民還在想辦法。”

只擅長犯罪心理分析，和心理治療隔著十萬八千里，但堅信，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意識到不是說笑，是認真的，云衍給氣笑了:“本王倒是小瞧了你！“

什麼厭癥，分明就是不滿他不喜子干預公差而已。

元福更是聽得發懵，待反應過來，忙笑著打圓場:“韓姑娘是不是對王爺有什麼誤會呀？我們王爺……“

云衍抬手阻止他的解釋，韓玥這次卻是很識趣，話鋒一轉:“民還是先為王爺換藥吧。“

誤會是不可能誤會的，辦差不喜子在場，偌大一個王府，居然連個侍都沒有，言論皆是‘男氣質‘的詞語，這還不明顯？

但這種事，得講章法，得循序漸進，今日只能點到為止。

韓玥果真不再提，專心換藥。

云衍又氣得想笑，弄得好像他惱怒了似的。

他微瞇了眼，冷冷看著，突然想，究竟是來報恩，還是恩將仇報？

又或者是眾多居心叵測中的一種手段？

如此一想，云衍眼底深幽難測，心隨之寂靜，一如大漠荒煙，風卷著黃沙，不見半分春。

超低氣下，元福都有些挨不住，再看韓玥，仍是一派沉穩從容，毫未影響。

元福不由佩服。

有意緩解氣氛，他隨口問道:“今日，韓老先生怎麼沒來？“

韓玥頭也不抬，“家父去了揚州。“

元福:“揚州可不近，隔這麼遠都有人請老先生看診，由此可見韓家銀針有多出名。”

“

“這倒不是。”韓玥輕描淡寫道:“家父有意將醫館搬去揚州，此行，是為看鋪。”

聞言，元福驚道:“為何？”

韓玥只笑不語。

為何，去查查不就知道了！

恰時，劉大壯回來了，見有大夫在換藥，有所遲疑。

云衍不耐煩地揚了下眉，“說！”

劉大壯神一震:“稟王爺，案已查清。趙知書父親確實是個屠夫，趙母原是大戶人家小姐，后因家道中落，被賣給趙屠夫為妻。”

“這趙屠夫嗜酒如命，酒品奇差，喝醉了就打人，趙母為此吃了不苦頭。八年前六月十二，趙屠夫死在家中，經其兄嫂指證，說是拉扯間，趙母故意將趙屠夫推倒，導致其撞在桌角當場死亡。趙母因故意殺人被秋后問斬。”

劉大壯習慣地撓了下頭，繼續道:“此行，卑職與州府的人重新傳喚當年證人，趙屠夫兄嫂聽聞是王爺親自問案，倒是認得痛快，說確實是趙屠夫準備打人時，腳下打，跌倒所致。他們之所以指認，是因想將趙屠夫家的田地與房屋占為己有。”

云衍眼底生出寒意:“趙知書的證詞怎麼說？”

劉大壯道:“案卷上并未記載，但卑職問過當地知縣，他道，當初是有個孩子一直替母冤來著，但畢竟是個孩子，所言不足為信，便未重視。”

“仵作的驗詞怎麼說？“

一道清婉平靜的聲音響起，劉大壯下意識回道:“知縣衙門一般沒有專門的仵作，像這種簡單的命案，只隨便派個殮尸的……”

“簡單的……命案……”

理完傷口的韓大夫慢悠悠直起，回頭，涼涼道:“人命關天，能簡單？”

韓玥今日著男裝，劉大壯起初是真沒認出來，怔怔，瞪大眼睛，難以置信:“你，你怎麼會在這里？！“

無視他的驚訝，韓玥沉道:“仵作先輩宋慈說過，‘旁求證左，或有偽也；直取證驗，斯為實也‘。府只聽一面之詞，不重視驗詞，就等于不重視死因，不重視真相！‘隨便‘派個人去，結果就是一條人命變兩條，甚至變無數條！“

“死人也是人，同樣的人結構，唯一的區別是他們不會說話，所以他們也不會撒謊！他們在生命最后，用記錄下罪犯惡行，希這世上代表公理的府能替他們沉冤昭雪。”

“可惜，就因份低微，死得不夠激烈，所以被定為‘簡單‘的命案，所以，’隨便‘派個人去看看，聽兩句狀言便草草結案！對你們而言，不過是一件簡單普通的案子而已，可對那些無辜枉死的人來說，冤屈找誰說去！”

說得極快，不見怒意，卻字字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