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陳浩抱著箱子走進一家游戲廳。

如今的川市，通宵營業的，僅個別游戲廳、臺球廳、錄像廳。

這家游戲廳分里外屋，外屋墻擺放二十多臺游戲機，每臺游戲機前站著幾個人，年齡都不大。

他們聚會神盯著屏幕、搖著搖桿、按著按鍵，時而興大喊，時而懊惱罵娘，完全不在意走進來的陳浩。

陳浩放下鐵箱子。

悶熱的室，彌漫著汗臭味，《恐龍島》《三國志》《街頭霸王》等游戲發出的聲音與玩家們的聲織，嘈雜而吵鬧。

這悉的環境，經常出現在陳浩夢里。

此刻，他面對這一切，恍如夢境。

“你找猛子哥？”

坐在收銀桌后的紋青年似乎認識陳浩。

“是。”

陳浩點頭。

猛子，劉猛，陳浩發小。

兩人從小玩到大，關系極好。

紋青年起走到里屋門口起簾子喊:“猛子哥，你兄弟找你。”

門簾被紋青年起，陳浩看到里屋一群人在幾臺游戲機前，每人手里拿著一大把游戲幣。

陳浩清楚，這些人正在玩博彩機，贏了幣能換錢，一個幣最多贏九百九十九個幣，五個幣換一塊錢。

九百九十九個幣，換兩百塊錢，差不多是普通人一兩個月的工資。

陳浩卻瞅傻子似的瞅著里屋那些人。

十賭九騙。

大到濠江五星級賭廳，小到這樣的游戲廳，絕無列外。

比如里屋那些博彩機，主板能調，看上去運氣好壞決定輸贏，實則早已設定好，最終的贏家，只會是游戲廳老板。

劉猛從里屋走出來。

這小子高接近一米九，興許是多年習武的緣故，極為壯實，且上有子煞氣，令人而生畏。

“痊愈了？”

劉猛瞪眼問陳浩。

陳浩笑著點頭。

“太好了！”

劉猛拍陳浩肩頭

，真心高興。

陳浩面對活生生的劉猛，同樣開心。

對于重生的陳浩而言，兩人整整二十七年沒見。

上一世，1995年，猛子死在法場上。

那年，猛子剛滿二十二歲。

“下輩子，我們還做兄弟。”

陳浩想到行刑前猛子對他說的這句話，既又心酸，眼中泛起淚。

“這麼晚找我，有事兒？”

“能不能給我找輛跑長途的車，明天送我去京城，到了京城我辦完事，會付車錢。”

陳浩向發小道明來意。

為免夜長夢多，他須盡快京。

“你是我兄弟，我哪能讓你花錢，這事兒包在我上。”劉猛拿起收銀桌上的電話，快速撥號。

這部電話，外人用得花錢，市通話一分鐘一元，打國長途，一分鐘三元。

“大頭，你什麼時候去京城，今晚……一個鐘頭后……”與人通話的劉猛皺眉，轉臉瞧陳浩。

“今晚也行。”

陳浩當機立斷。

“那你過來我把兄弟接上，他去京城辦事……我和我兄弟在游戲廳呢……好……一會兒見。”

劉猛掛斷電話，對陳浩道:“妥了。”

“謝了。”

陳浩下意識言謝。

“你謝我，當我是兄弟嗎？”劉猛故作不爽。

“在學校里經常說謝謝，習慣了。”陳浩尬笑解釋。

“以前你在我面前可沒這習慣，記住嘍，咱倆永遠是兄弟，別整那些虛的。”猛子又拍陳浩肩頭。

“好。”

陳浩心里暖暖的。

劉猛坐到收銀桌后，用鑰匙打開鎖著的屜，取出一疊錢，道:“下午我回了趟家，我說中午有人去你家債，這三千塊錢你拿著。”

陳、劉兩家是鄰居。

所以劉猛知道中午有人去陳浩家債。

“猛子……我……”

“拿著！”

劉猛把錢強塞給陳浩。

“雖然我每個月

的收比那些有正經工作的人多不，但你也知道，我平時吃喝玩樂大手大腳，剩不下幾個錢，先給你湊這麼多。”

陳浩不知該說什麼。

“別不得勁兒，你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兄弟，你爸更是我的恩人，去年我家失火，要不是你爸不顧一切沖進去把我背出來，我唯一的親人就沒了，你家有事，我必須出力。”

劉猛父母早逝，由帶大。

這麼多年，祖孫倆相依為命。

在劉猛心里，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

這也是他對陳浩掏心挖肺的原因。

兩人間不僅存在深厚友，還有恩。

“親兄弟，明算賬，這錢我會還的。”

陳浩收下錢。

如今他無分文，出手銀元也會有個過程，用得著這三千塊錢。

劉猛道:“咱倆之前不是說好了，你考個好大學，以后你和我一文一武，聯手打出一片天下，共富貴，現在你連三千塊錢都要跟我明算賬，以后還怎麼共富貴？”

陳浩記起來，的確說過類似的話，無比認真道:“好，以后咱倆共富貴。”

上一世，他救不了猛子。

這一世，他不能再失去這個重重義的兄弟。

“這才是好兄弟。”

劉猛笑了。

兩人閑聊半個鐘頭。

滴！滴！

門外汽車鳴笛。

“來了。”

猛子起往外走。

陳浩抱起鐵箱子，隨猛子走出游戲廳。

一輛帶蓬的解放牌卡車已停在路邊，車門上寫著這輛車所屬單位……川市國營百貨公司。

“大頭，路上照顧好我兄弟！”

猛子沖著卡車駕駛室喊話。

“沒問題。”

司機大頭笑著打包票。

卡車副駕駛位坐著百貨公司采購員，陳浩只能坐到車斗里，好在車斗被防雨蓬罩著，不用擔心風吹雨淋。

卡車啟。

陳浩揮別猛子，踏上進京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