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痛得蜷一團麵容扭曲的樣子讓人放心不下，沈晏清留宿了一晚。

他問過幾次，都不願去醫院。怕出問題，書房裏有張不大的單人床，他留下屈就了一夜。

一覺醒來，程起床的時候，沈晏清已經走了。

書房裏空空如也，床墊棉被一不茍地鋪好，整潔得毫無半點被枕躺過的痕跡。

若不是還記得，昨晚他的存在仿佛隻是臆想出的幻覺。

在書房門前隨意站了站，隻略看幾眼，便了個懶腰，趿著拖鞋去洗漱。

休息得夠久了，秦皎瞎掰白送的假期沒定期限，再窩在家裏骨頭真的要懶，於是拾掇拾掇，去了公司。

收到咒罵郵件的事隻發生過一次，那之後再沒上這麽無聊的人，不過的名聲並沒有因此好轉。部門人多雜，有心思的不，聚會唱歌和秦皎黏在一塊的模樣落在他們眼裏，後來傳的風言風語，跟想的一樣難聽。

程頂著各方不太友善的目踏進部門，大大方方在工作位上坐下，自將那些不知名角落投來的打量全部隔絕。一休假就休好幾天，在其他人眼裏看來，‘恃寵而驕’的惡行怕是又要再添一筆。

早就習慣，一上午照常無波無瀾平靜過完。

午後卻有人上門找。

快遞公司的外送員，捧著個盒子被前臺領進來。

前臺調侃：“不知道送的什麽，不讓代收，說注明了要本人親簽。”

“給我？”程指了指自己，同樣莫名。

快遞員說是，東西給，拿了簽名單就走，對於問的問題一問全不知。

程看著神兮兮的盒子皺了皺眉，手下作利落，三兩下拆開。

一看，盒中靜靜躺著的不是別的，是枚車鑰匙。

昨天才得了一輛車，這枚鑰匙卻和扔在公寓屜裏的那枚不一樣。車標不同，一個是保時捷，是蘭博基尼。

這個標誌見過不次，沈晏清那多得很，以前吃核桃忘記備錘子，沒他的鑰匙來砸殼——車的功能不太懂，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這些車鑰匙砸核桃不太好用。

不用想，用腳趾猜一猜也知道是誰送的。

拿起盒裏的鑰匙，程表淡淡。

跟他赴宴踏進酒店門時開玩笑說挽手臂得再要一輛車，現在他把車送來……幾個意思？

把鑰匙扔回原位，拿出手機給沈晏清發消息。

“有空把鑰匙拿回去。”

簡短一句發送，頓了頓又加一句。

“胳膊我沒挽，沈總不用這麽客氣。”

消息發完，等了幾分鍾，那邊沒有半點靜，他一個字都沒回。

旁邊有同事經過，瞥到盒子裏的車鑰匙，一個驚訝，咋呼開。

“天，蘭博基尼？這是剛才快遞送來的東西？”

這一嗓音量不大，但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男同事們大多是車一族，對車敏，有人好奇：“什麽蘭博基尼？”

“程收了個快遞，蘭博基尼的車鑰匙！”

都是拿工資的人，雖說月薪不低，平時工作出各種場合，不是沒見過世麵，可真計較起來，豪車豪宅什麽的離他們距離其實很遙遠。

眼下同一個辦公室坐著的同事，收快遞收了個豪車車鑰匙，大家頗覺新奇，紛紛過來瞧熱鬧。

“哪一款，什麽的？是頂配嗎？”

“全套辦下來多錢？得跟上次萬殼科技周總的車價位差不多了吧？”

“哪能！周總那個車型不對，貴還是這個貴……”

被一堆人圍著的覺不太好，尤其有些人，見鑰匙上車標真的是蘭博基尼，驚訝過後，眼裏又浮起了難言的微妙。

“失陪。”程拿著盒子，起離了座位。

後討論聲音一停，在走遠後重新響起，容亦變了個方向。

無關人等的喜惡不在程計較範圍之，徑自拿著東西去了秦皎的辦公室。

聽完經過，秦皎也不知說什麽好。

“你打算怎麽辦？要還是不要？”

“我要來當飯吃？”程垂眸瞥了眼扔在桌上的東西，撇。

“別人想要還沒有呢。”秦皎笑，拿起水壺給盆栽澆水。

秦皎這能躲清靜，程賴著不走，說了會兒閑話，又有快遞員上門。

不過這回不是找的。

外賣員將一大盒東西擱在秦皎辦公桌上，揭開一看，全是模樣致的下午茶點心。

程不太記人，見麵不多的人忘得快，但好歹為這個公司的員工，從外賣員裏說出的幾個字——老板的全名，還是知道的。

托秦皎的福，有幸見過幾次，三十多歲的男人，相貌堂堂，事業有，各方麵都好。

平時各細節能看得出來，他明顯對秦皎有意思，沒想到現下連下午茶都關心上了。

秦皎卻興趣缺缺，直接問程吃不吃，讓帶走。

程收了調侃的心思，臉略微正經起來。

“對他沒意思？”

話問的直接，們之間習慣了直來直往。

秦皎道：“說不上。就是不想談，沒緒。”

澆水的作不停，臉上表淡淡。

氣氛靜下來。

程臉一暗，凝眸看了許久，忽地說：“……對不起。”

秦皎作一頓，抬眸看，兩秒後失笑：“有什麽對不起的。”複又低下頭去，悉心看著盆栽裏的植，扯開別的話題，“舒窈那邊的采訪出來了，我看了一遍，C組負責的人回來說邊的工作人員事兒特多，要求一個接一個，一點談不好就要結束行程，一堆老記者被折騰得滿頭汗，架子比舒窈本人還大……現在真的是大名人，排場不一般。”

程沒說話。

如果可以，希秦皎永遠都不要再聽到那個名字髒了耳朵。

然而現在，因為的緣故一回又一回，不停出現那個姓。

舒窈的舒，也是舒。

心裏存著的大石，消不散，過不去。

怎麽都不能好。

程默然好久，仍然盤桓在先前的話題，聲音低了許多：“都怪我。”

秦皎定定看，放下手裏的水壺。

“人如果倒黴，該遇上的壞事再怎麽也免不了。我從不覺得認識你不好，無論以前現在。不是你的責任，不怪你。”

程抿著，心裏悶。

悶得難，悶得發慌。

“程，我真的沒那麽弱。”

撐在桌麵的手微微用力，印出纖細五指痕跡，秦皎了嚨，而後說：“舒哲霸王上弓睡了我一回又怎麽樣？就當是被畜生咬了一口。”

.

下午下班，程沒搭上秦皎的車，沈修文不知為何，突然跑來接。

開了有段時間，車駛上高架橋，程才問：“修文哥特地來找我，有什麽事嗎？”

“沒事不能來？”沈修文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笑，“我該不會攪和了你的約會吧？”

程輕笑，“哪有約會，我一向不招人喜歡，公司裏的人躲著我還來不及，誰敢約我。”

沈修文笑著調侃幾句，瞥了一眼，忽地道：“既然不忙，怎麽不去找晏清？”

“……找他幹什麽？”

他沒答，隻說：“晏清今天給你送東西了是不是？”

程側目，“你知道？”

“我幫他挑的。”沈修文挑眉，“他酒櫃裏珍藏的三瓶寶貝歸我了。”

所以，他這是拿人手短，幫忙挑完車又幫忙做說客來了？

程皺了皺眉。

“人都是會長大的，以前再不懂事，現在也懂了。有些問題，說開了就好。”

沈修文還真說起來了。

程失笑，沒應什麽，隻說：“知道修文哥關心我。我有分寸。”

說話間，車開進程公寓樓下，慢慢停住。

沒有馬上道別，沈修文默了幾秒，正經起來：“你可能覺得，我是了晏清的托才來做和事佬。並非這樣。”

他頓了頓，說：“還在的時候就常講，晏清他天悶，像鋸了口的葫蘆，生來就比別人一張。很多事，不一定說的出口。”

“……你見過晏清失態的樣子嗎？”沈修文握著方向盤，定定看向程，“我見過，就在你出國一年以後。”

在大廈頂樓天臺，年份悠遠的名酒就著糙的夜風，一點也不優雅。

他和沈晏清坐在石板地上，看夜下滿城閃爍霓虹燈影，璀璨如銀河，反襯得天空沉沉如墨。

那天的夜風格外洶湧。

吹得沈晏清眼裏，滿滿都是幹的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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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上次一樣，沈修文目送進電梯後就走了。輸碼、進家門、洗澡換睡袍……默然做完每天都做的事，程靠坐在床頭，睡不著，又不想。

臥室裏靜悄悄，和客廳裏一樣沒有半點聲響，甚至能清楚聽到自己的呼吸。

呆了許久，抒了口氣，平躺下，將棉被拉到前。

一整天，從秦皎到沈修文，說過的話在腦海裏來回。

程睜著眼，對著黑漆漆的天花板發呆。

昨晚沈晏清在這裏住。

拒了他去醫院的提議後，讓他進書房休息，自己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歪頭在角落，看著看著不知什麽時候睡了過去。

早上醒來的時候在自己房間，在這張床上——怎麽進來的，不用想。

記得迷蒙中從沈晏清臂彎到了床上。

記得他似乎在床邊坐了很久。

別人睡覺有什麽好看，也不是很懂。

隻是那半夢半醒間，記得清楚聽到他在床邊說話的聲音。

當時滿室無聲，隻有昏暗床頭燈映照的寂靜空氣默然湧。

他：“程。”

那聲音低沉。

他說——

“你離開的這幾年，我過得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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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我今天在車上，這一章是手機碼手機上傳的，從五點摁手機打到現在，有錯字大家擔待一下，不方便修。現在還在車上，又暈又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