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翻過山梁,來到了那座孤墳。孫二叔道:“韓先生啊,你看,人手也足,東西也備齊了,咋幹,你指揮吧。”
韓宗清道:“先選新墳址,然後到時辰了,咱就開始遷墳。”
小柱子湊過來,道:“韓大哥,這選墳,有啥講究沒?您給說說。”
韓宗清樂了,道:“柱子兄弟,我說了,你也不懂。你隻管幹活就行。”
韓宗清來到山梁下,拿出一個羅盤,對照方向,又讓柱子跟他扯著一白線,比劃了半天。最後,他拿起一個鐵鍬,畫了一個四方框,道:“就在這,挖吧。”
過來幾個村民,拿著鐵鍬、鐵鎬,就開始挖坑。春天,泥土鬆,挖起來不費勁。工有限,但人手足,大家替換著,也就不一會,就挖了一個深坑。
韓宗清掏出一個老式懷表,看了看時間,道:“差不多了,開始挖墳吧。注意啊,下鍬輕點,別挖爛了棺材。”
老墳埋得不深,不一會,就挖到棺材。大家開始小心翼翼起來,盡量都不到棺材上。
朱紅的棺材了出來,棺材板兒已經爛掉一些。韓宗清拿過炕席,讓人四個角扯著,遮住。然後,對孫二叔道:“二叔啊,得把棺材蓋打開,理下裏麵。”
孫二叔猶豫了下,道:“韓先生啊,開棺,是不是對死人不敬啊。”
韓宗清道:“放心吧,二叔,有我在,什麽說道都沒有。不開棺,咱遷墳為了啥?”
孫二叔點點頭,道:“好,聽你的,開吧。”
幾個人拿鐵鍬,幾下就把棺材蓋撬開了。饒是大膽的小夥子,看一眼棺材裏,都有點肝。
人早就爛沒了,就剩下一幅骨頭架子,上麵蓋著沒全爛的服。而最讓人驚奇的是,在死人頭蓋骨,竟有個樹。這樹是從旁邊延過來的,鑽過棺材,正從頭蓋骨穿過。WwWx520xs.com
看到這一幕,孫二叔徹底服氣了:“韓先生啊,你就是活神仙啊,你咋算得那麽準呢?真有個樹啊,可給我老丈人禍害完了。不,是給我老伴折騰完了。”
韓宗清道:“孫二叔,閑話一會再說。快,把樹鋸開,把棺材抬起來。注意啊,棺材爛了,特別糟,別把骨頭架子弄散了。”
孫二叔親自手,按照韓宗清囑咐終於把棺材抬了出來。“這,應該給我老丈人換個新棺材,可一時也沒地方弄啊。”孫二叔喃喃道。
韓宗清道:“二叔,別講究這些了。眼下,還是先土為安吧,等將來有條件了,有閑工夫了,咱們再說。”
幾個人抬著棺材,慢慢挪到了新挖的坑。韓宗清在坑底墊上銅錢,又斬了公,扔到裏麵,讓人將棺材落了下去。蓋上棺材蓋兒,又把炕席包在棺材上。他用羅盤定了方位,留出了灶門位置,就讓人填土。
很快,一座新墳起來了。韓宗清在墳上用樹枝搭個架子,把紅布係在上麵,長出一口氣,道:“好了,二叔。過後,倒出功夫,您去買點黃紙、香燭,來墳前燒一燒。”
“韓先生,這麽折騰,我老伴的病就能好?”孫二叔問。
韓宗清道:“二叔,應該差不多。我不敢打包票,但八九不離十。”
小柱子在旁道:“嗨,二叔,您越老越糊塗了。你沒看我韓大哥說的多準,說有樹就有樹,半點都沒差。您就等著回去樂吧,我二嬸這一好,沒準過兩年還能給您生個胖小子。”
“去!兔崽子,我都多大歲數了,還拿你叔扯淡。”孫二叔罵了一句,逗得旁邊人哈哈大笑。
孫二叔這時對大家一拱手,道:“老爺們,今兒都辛苦了。這些天忙活我老伴了,啥也沒預備。等過幾天,我預備幾桌,一定請大家好好喝一頓。”
“哎呦,孫二叔出可不容易,都去啊。”大家吵吵著,調笑著。
回到村裏,大家都散了。眼下正值春耕,家家都有活。韓宗清跟隨孫二叔回到家中,君庭和珍正在院子裏玩,二嬸和君庭媽在炕上坐著嘮嗑。
“都整利索了?”二嬸問。
孫二叔道:“嗯呢。有韓先生在,啥都沒問題。這回,給你爹搬了個新家,好的,四周還沒樹。”
二嬸急忙道:“哎呀,謝謝韓先生啊!”說著,就要站起來。
韓宗清急忙攔住了,道:“二嬸,二叔,可別我什麽韓先生,就我宗清就行。沒說的,我們夫妻患難相投,您二老給了我們一個容之,這大恩大德,我們咋也報答不了啊。”
二叔道:“韓先······不,宗清,今後別說這話。就在我這兒住,說實話,我們老兩口,種那麽多地,也實在費勁,每年都是種一半,扔一半。你們來了,咱一起伺候田地。你會看事兒,我多給你宣傳宣傳,也能來錢。我們倆兒子沒了,多年也沒這麽熱鬧了。唉!”
提起了傷心事,老頭眼圈紅了。韓宗清急忙岔過了話頭。韓宗清道:“二叔,以後有啥活,你就吱聲。看二嬸眼下神狀態不錯,今晚要是不再犯病,應該就是徹底好了。”
孫二叔點點頭,道:“嗯!如果能好,我還能多活幾年。”
本以為這回孫二嬸能痊愈,可沒想到,天黑時,二嬸突然昏了過去。
晚飯時,孫二嬸神還好,吃了半個餅子,喝了一碗粥。可是,剛吃完飯沒多大會,孫二嬸坐在炕上,頭一歪,就倒下了,人事不省。
孫二叔在旁晃著二嬸肩膀,輕聲呼喚,但二嬸一點知覺也沒有。孫二叔著急了,急忙喊韓宗清。
韓宗清在屋裏正和媳婦嘮嗑,聽到孫二叔的呼喊,鞋都沒顧上穿,急忙跑了過來。
韓宗清讓孫二叔把二嬸放平穩,然後用手探探鼻息,道:“二叔,別擔心。二嬸呼吸平穩,沒什麽事。讓好好睡一覺,估計醒來就好了。”
這一夜,孫二叔一直沒合眼,就守在二嬸邊。韓宗清和媳婦也過來看過幾次,二嬸還是沉沉睡著,怎麽也不醒。
天亮了,外麵的公打著鳴。孫二嬸一骨碌,突然坐了起來,給孫二叔嚇了一跳。二嬸看了看老伴,埋怨道:“這老頭子,你不幹活去,坐這直勾勾瞅我幹啥?”
“哎呀,老婆子,你可醒了,都擔心死我了。咋樣,現在你覺得?”孫二叔問。
孫二嬸道:“沒咋樣啊,好的。你快起來,我得做飯去了。”說著就要下地。
聽到東屋有聲音,韓宗清兩口子也披著服過來了。孫二叔道:“你不知道啊,你昨晚突然就昏倒了,咋都不醒,都給我擔心壞了。”
孫二嬸愣了會,道;“我就記得昨天晚上吃完飯後,特累,特困,就睡著了。這一覺啊,睡得可真解乏。對了,我夢到我的爹了。”
“你夢到你爹了?咋回事,快說說。”孫二叔道。
孫二嬸想了想,道:“我就夢到,我爹站在家裏老房子前,著旱煙。我跟他說話,他也沒搭理我。後來,我爹拿起鋤頭,出去幹活。我在後麵他,他咋也不回頭。我就在後麵追,追著追著,人就不見了。”
孫二叔歪頭看看韓宗清,道:“宗清啊,你說這個夢,代表啥啊?”
韓宗清笑笑,道:“沒事!孫二嬸,你覺得,子有啥不舒服的?”
孫二嬸胳膊,道:“沒啥啊,鬆快的。我得做飯去了,吃完後快下地幹活吧。”
孫二嬸下了炕,就到廚房燒火做飯。看著病歪歪的老伴能做飯了,孫二叔樂得合不攏:“大半年了,我就沒離開鍋臺。”
打這起,韓宗清一家三口就在孫二叔這住下了。韓宗清兩口子幫著孫二叔種了地,又開了小片荒。閑下來,韓宗清就開始教君庭《乾坤》。這會時間充裕,也沒啥負擔,就從兒上好好打基礎。
轉眼間,要秋了。地裏莊稼長勢良好,孫二嬸再也沒犯過頭疼病,兩口子對韓宗清千恩萬謝,更近了。
韓宗清識文斷字,又懂得之,誰家婚喪嫁娶都請他過去。現在,青山也有韓宗清這一號了,提起他,都挑大拇指稱讚。
這一天午後,韓宗清正在家歇午覺,小柱子來了。這段日子,沒事時小柱子就來坐一會,和韓宗清一家得好。
小柱子進屋,也沒客氣,一屁就坐凳子上了。韓宗清媳婦急忙去倒水。小柱子道:“韓大嫂,你別忙活,我又不是外人。我找韓大哥,就是想問問,有啥辦法沒?”
韓宗清樂了,道:“柱子,你還沒說啥事呢,就問我有沒有辦法。”
小柱子道:“唉!韓大哥,你要知道了,就樂不出來了。昨晚上,我家地裏遭了野豬了,把莊稼禍害不。不我家,長林家、福貴家,地裏也都進去野豬。尤其福貴家,一半地都被禍害了。你說,這辛辛苦苦忙一年,到頭來啥也沒剩下,可咋辦?”
韓宗清聽了,道:“野豬?咱這還有野豬呢?”
小柱子道:“有啊。咱們這村子青山,離山近,東山上就有野豬。隻不過,野豬很下山,你就故意進山找,也找不到。可也不知道咋了,這回下來禍害這麽多地。”
韓宗清道:“估計是山裏橡子絕收了,野豬得狠,才下山的。這樣,你帶我去地裏看看。”
小柱子帶著韓宗清,來到東山底下的地。一看這片莊稼,韓宗清就一皺眉。片的莊稼被碾倒,還沒的苞米棒子被啃得七八糟。地上,還有幾堆豬糞。沒錯,確實是野豬幹的。
“柱子,看起來,這是一群野豬啊。這次吃飽了,估計過幾天還會來。”韓宗清道。
小柱子點點頭,道:“誰說不是呢,這可咋辦啊,得想個辦法。”
韓宗清道:“我回家琢磨琢磨,你等我信兒啊。”
回到家中,韓宗清想來想去,也沒有頭緒。一夜過去了,第二天一早,小柱子就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了,道:“韓大哥,好事啊,長林逮住一隻野豬。”
韓宗清正洗臉呢,匆匆了把,就問:“咋回事?長林咋逮住的。”
小柱子道:“長林昨晚在他家地裏挖個陷阱,今早他去,就發現裏麵掉進去一隻野豬,跳不上來,正在坑裏哼哼呢。他喊了不人,用鍬、釺子把野豬捅死了,抬回家裏。現在,一群人正開膛褪收拾呢。長林讓我喊你一聲,今兒都去他家吃野豬。”、
韓宗清道:“那趕,去瞅瞅。”
到了長林家,發現院裏已經有不人。院中間一張桌子上,宰殺好的野豬鋪在上麵,幾個人正拿刀分解豬。長林一見韓宗清來了,笑嗬嗬地道:“韓大哥,本來想親自去請您,但家裏有人,分不開,就讓小柱子去了,您別見怪啊。咋就你一個人來了,嫂子和君庭咋沒來。小柱子,你是怎麽請人的。孫二叔和二嬸,咋也沒來。”
小柱子一呲牙,道:“老頭說,他們中午吃飯時來,你著急啥。”
長林一樂,道:“還以為你小子沒辦明白事呢。韓大哥,你自己找地方坐,中午咱們大鍋燉豬,好好開開葷。讓這幫畜生禍害咱的地,這回咱們先吃了它。”
韓宗清坐在凳子上,不時有人和他打著招呼。裏說著話,但腦子一直沒閑著。突然,韓宗清站了起來,過來小柱子,來到長林麵前,道:“兄弟,我想起來了,野豬這東西報複心特強。這回,你們抓住了一隻,估計這幾天,群的野豬就得來報仇,咱們得早做準備啊,不然莊稼損失就大了。”
長林一聽,一咧,道:“我這尋思吃豬了,還真沒想這麽多,要不說韓大哥畢竟是有見識的人。那你說吧,韓大哥,咱們應該怎麽辦?”
韓宗清道:“一會吃飯時,人齊了,我跟大夥一起說道說道。要對付野豬,得村裏人都參與。”
開飯了,長林院子裏擺了三大桌,每桌一盆野豬燴菜,一盤豬頭,一盤炒豬雜碎,一壇燒酒。野豬其實很,並不好吃。但那年月,人們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回,也都甩開腮幫子,吃得滿流油。君庭和珍坐在一起,頭也不抬,一塊又一塊往裏填,吃得直打嗝。
吃了一會,韓宗清站了起來,端起酒碗,道:“各位鄉親,老爺們,這香不香啊!”
“香!太好吃了。”“哎呀,過年都沒這麽開過葷。”大家紛紛答道。
韓宗清道:“雖然好吃,但大家知道嗎,馬上,咱村就有一場禍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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