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片刻,周曼娘想起此行來的目的。
看了側的丫鬟一眼,丫鬟會意,將一個包裝巧的錦盒遞了過去。
“這些是我自己做的香膏。”周曼娘鼓足勇氣看向溫月聲:“有潤功效,另還有些藥膏、香丸,制作糙,應是比不得外邊賣的……”
心中忐忑,卻見溫月聲打開錦盒看了眼。
周曼娘心細,知禮佛,香膏香丸都用檀香制,卻又不只是檀香,聞之清雅冷淡,后韻綿長。
溫月聲輕聲道:“謝謝,我很喜歡。”
周曼娘聞言驚喜不已,笑得格外甜。
溫月聲緩聲道:“宮宴的事,章玉麟一直想親自向你道歉。”
周曼娘微怔,那日的記憶襲上心頭,小臉白了下。
“你若不想見,我便回絕了他。”
周曼娘緩過神來,思慮片刻后道:“我愿意見他。”
陸紅櫻來了興趣,對這個據說被踹了一腳,就恢復了正常的世子很興趣,忙道:“那我們什麼時候過去?”
溫月聲道:“現在。”
公主府的馬車一路緩行,駛出了京城。
京郊有一極為寬廣的校場,每日都有士兵在此練。
周曼娘是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下車時有些張。
陸紅櫻就自如多了,家中都是武將,幾乎算得上是在校場長大的。
將士訓練,是不讓人在旁側圍觀的。
但溫月聲手里有忠勇侯給的令牌,守衛的將士只看了一眼,便放了他們進去。
待得了校場,發現四周很是安靜。
諾大的場地上,并沒有幾個人。
章玉麟收到了消息,匆匆趕來。
數日不見,他面龐曬得黑了些,上穿著套尋常的甲胄。
見著溫月聲,高聲道:“見過郡主!”
他驟一靠近,周曼娘神還是變得難看了些許,捂著口后退了幾步。
章玉麟注意到了的表現,撓了撓頭,認真地道:“這位便是周家小姐吧,此前我發狂,咬傷了你,實在是對不住。”
“還請周小姐原諒。”說罷,竟是一提擺就要跪下去。
周曼娘嚇了一跳,忙擺手說不用。
章玉麟拿不住的意思,轉而看向溫月聲。
溫月聲輕頷首,他這才起。
“日后周小姐若有任何事,但憑吩咐,便是舍了我這條命,也必然會護你周全。”他憨直道。
周曼娘見他神認真,說話也極有條理。
半點也不似那日失控發狂的模樣,當下也卸下了防備,對他輕輕點頭。
“你訓練如何?”溫月聲問。
提及訓練,章玉麟眼中多了些神采,他興道:“已經能舉起重約四百斤的巨石。”
陸紅櫻驚呼一聲:“四百斤?”
父親麾下也有天生神力的將士,但卻也沒到章玉麟這般。
卻聽溫月聲道:“差了一些。”
陸紅櫻:?
這還差?
溫月聲并未解釋,只掃了眼旁邊的谷雨。
谷雨會意,待回來后,帶著幾個小廝,用鐵鑄的車,拖來了兩個巨大的箱子。
待車停了下來,溫月聲打開了盒蓋,抬眼看向章玉麟。
“試試看。”
陸紅櫻來了興趣,探上前去看,這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的東西。
那是兩把紫金重鐵錘,鐵錘錘頭巨大,當得尋常人兩三個腦袋大小,通鍍了玄黑,下閃爍著幽。
章玉麟見之,亦是欣喜若狂。
他訓練多日,一直都沒有趁手的兵,軍營里的兵,總是輕而易舉地就被他折斷了。
這會見到這一雙鐵錘,便毫不猶豫地手去拿。
第一下時,險些未能拿起,待蓄力一提——
“咔噠!”搭載這兩個
盒子的鐵車發出聲響,朝著另外一邊偏去。
這邊的小廝嚇了一跳,幸得章玉麟手抓住了另一個鐵錘,雙錘同出。
“砰隆!”砸在地上,活生生砸出兩個大坑,漫天塵土飛揚。
“呸呸呸。”陸紅櫻一邊往后退,一邊驚喜道:“這玩意好啊。”
周曼娘有點被嚇到:“這巨錘看著這麼沉,真的能用嗎?”
陸紅櫻興道:“當然能,你想想,就這重量,砸在人的腦袋上,都不需要用任何的技巧,一下就能讓對方的腦袋開花!”
周曼娘被的形容嚇得面都白了。
那邊章玉麟試用了幾下,這兩個紫金錘是定制的,他用著有些吃力,但伴隨著使用的次數越來越多,逐漸上手,他也上了這種錘砸的暢快。
溫月聲看他越用越順,神平靜。
從章玉麟好了之后,忠勇侯似乎把當了有求必應的菩薩,因章玉麟無法正常使用兵,來詢問了的意見。
便讓人造了這一對巨錘。
兩錘共重四百余斤,尋常人連拿起都做不到。
“嘶,這錘做得倒是巧,不過,如果能改一下,將錘底放鐵鏈,錘手可殺敵,錘手便能飛錘,那殺傷力就更大了!”旁邊的陸紅櫻隨意地道。
溫月聲微頓,卻道:“陸小姐所言有理。”
陸紅櫻沒想到隨口一言,溫月聲卻當真了,當即擺擺手:“我就是信口胡謅,郡主不用理我……”
溫月聲卻道:“陸小姐可能將錘的改圖紙畫出來?”
陸紅櫻見竟然真的打算聽的意見,頓時興不已。
當下連忙點頭:“自是可以!”
“那便有勞了。”
陸紅櫻當即拍拍口:“且給我吧。”
他們在校場,一直待到了日暮時分,方才折返京城。
至離開時,陸紅櫻仍是意猶未盡,打算過幾日再來一次校場,等章玉麟適應這新武后,再為他進行改。
溫月聲卻并未與他們同行。
去了寺中清修。
因天慈寺近日香火太盛,人來人往,連帶周遭的寺廟都沾了,日日人滿為患。
溫月聲便轉而去了皇家國寺。
國寺只為皇室所用,有皇室脈,又有郡主封號,自然通行無暢。
待了國寺,便見金罩頂。
這邊的寺廟,用的金瓦紅梁,修建得莊嚴輝煌,占地甚廣,還因是皇家所屬,而格外幽靜。
來往不過幾個僧。
漫長的通道上,只聞檀香陣陣,鐘聲和鳴,禪意深遠。
溫月聲被寺中高僧領著,往主殿行去。
途徑一見得格外輝煌的偏殿時,卻聽得里面傳來了陣陣琴音。
溫月聲頓住腳步,抬眸去。
這琴聲悠揚,飽含禪意,方一耳,便滔天的燥意都安靜了些許。
只聞側鳥鳴清音,不絕于耳。
僧人見久久未,便轉過來,卻見徑直推開了偏殿的門,走了進去。
“郡主……”僧人神微變,正提醒,卻見門口站立的僧人輕輕搖頭,便住了。
國寺奢靡,連這偏殿都鋪著的波斯地毯,赤金大佛坐落在殿中,巍峨肅穆。
大佛前,端坐著一容出塵,姿態清雅的男子。
他面前點著些許檀香,是最為淺淡的那一種。
手玉琴,那指尖卻比這底下的琴還要白皙幾分。
乍一見,恍若滿天飛雪,冷梅飄香,有人雪下彈琴。
狀似謫仙。
唯余他眼角一抹瑰麗的紅。
晏陵低頭琴,對有人進殿的事恍若未聞。
溫月聲卻直接在他側落座。
那抹冷淡幽靜的檀香浮,終是令他抬了眼。
數次見面,他那雙浩瀚
如星辰的眸,卻著陌生人般的疏離。
若換了旁人,只怕早被冷意勸退三分。
偏溫月聲托著下著他,冷墨般的瞳里清泠泠一片。
道:“晏大人晚間可有空?”
聲調清緩,卻無端帶了些醉意。
那瞳眸里好似也染上了水,晃著瑩潤的澤。
晏陵不語,只垂眸看。
琴的手微頓,琴音悠然而止。
腮雪,卻紅得似火,懶散地依靠在了桌案上,雙目低垂看著那張琴,淡聲道:“伴著你的琴音,一定很好睡。”
晏陵一頓,從玉琴之上挪開的指尖,無端帶了些骨的意。
萬丈佛傾灑于的上,冷淡幽靜的檀香在鼻間縈繞。
他靜了許久,復又重上了琴。
殿重新響起悠揚的琴音,混合著清雅的檀香,將一室染醉。
蕭縉同皇帝及幾個兄長庶弟進這殿中時,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景象。
金大佛前,一人端坐琴,一人懶散依靠桌案清睡。
殿暗香浮,浮掠影中,溫月聲面上被薄紅暈染,似似,更似無盡清甜的桃,連呼吸間都帶著輕淺的香。
臥在桌案,上穿著件金的寬袍,那袍寬大,金縷勾勒出字字清晰的佛經。
眉眼如畫,閉上眼后,像極了畫里溫視人的菩薩。然卻因太盛,而使這幅場景變得活生香,滿室旖旎。
琴聲停了。
側的兄長庶弟都無端將視線投向了他。
那倚在桌案邊的人,輕托下,瞭起那雙嫵人的眼,疏懶轉醒。
那漆黑的眸里,卻是冷然一片。
驟然見到這副景象,連皇帝都未反應過來。
他兒子的未婚妻,就這麼施施然靠在了他最看重的臣子旁邊,在他的琴音之下緩緩睡,在他們闖進來時,才一副悠然轉醒的憊懶模樣。
這簡直……
靜。
這里并非是留來供人清修的禪室,此刻卻寂靜無聲。
無數暗流涌。
溫月聲悠然轉醒,神自然,自行到一旁的銅盆凈手。
滿室詭異的安靜聲里,只聽到凈手發出的嘩嘩水聲。
今天的禮佛師傅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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