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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祠堂失火嘍——”
深夜中的喊聲,驚醒了沉睡中的人們。寂靜的小山村,隨之躁起來。
一道道人影沖出家門,或拎著水桶,或扛著掃把,慌慌張張地跑向于家村的祠堂。
祠堂失火了?
祠堂是什麼地方,供奉著祖宗的靈位呢,一旦招了火災,可不得了。
當眾人忙著救火的時候,于二狗卻長長松了口氣。他在村里跑了一圈,也喊了一圈。見村里的叔伯兄弟們已奔向祠堂,他這才跟著跑了過去。
尚未跑到祠堂門前,他又放慢了腳步。
于野的失蹤,土狗的被殺,接著撞見兩道詭異的人影,著實讓他嚇得不輕。想要返回祠堂告知于寶山,又怕遇到兇險他孤立無援。而大半夜的,難以召集人手。為了及時示警,急中生智的他便謊稱祠堂失火。這一招果然靈驗,好像村里的三爺爺也被他的喊聲驚了。而倘若是他看錯了,或猜測失誤,豈不了欺騙全村,他爹定然饒不過他。
于二狗越想越怕,轉躲開祠堂大門。后院的院墻,有個缺口。他溜到墻邊,搬了塊石頭墊腳,悄悄爬了上去,探出腦袋張。
微弱的月下,祠堂的后院里滿了人,足有二、三十位,均為村里的叔伯兄弟。為首的是應該是于佑財與他爹于石頭,各自拎著水桶與扁擔。而無論彼此,皆目瞪口呆的樣子。
在小院的當間,另外站著兩個男子。一個昂著下,相貌神態看著眼,一個是留著胡須的陌生壯漢,手里持著利劍。而他的利劍之下,還跪著一人。
于寶山?
正是于寶山,他竟然遭到毆打,臉上流著,一條手臂低垂,顯然傷不輕。而令人吃驚的不止于此,而是那個看著眼的男子。
“老子不知道,你打死老子也不知道……”
“砰——”
于寶山罵聲未落,已被持劍的男子踢翻在地。
“不得打人——”
“放了寶山——”
“住手——”
眾人已從驚愕中回過神來。
于佑財舉起手中的扁擔,怒道:“塵起,你乃修道高人,為何夜闖于家村,在我祠堂行兇傷人?”
那個神態傲慢的男子,果然是白芷的師兄,塵起。前幾日在靈蛟谷有過沖突,于家村的獵戶對他記憶猶新。
塵起背著雙手,默不作聲。他旁的同伴,一腳踩在于寶山的后背上,舉起手中的利劍,兇狠道:“說出于野藏在何,不然我殺了你!”
“敢殺老子,哎呦……”
于寶山在睡夢中被人抓住毆打,氣得他大罵不止。怎奈制于人,掙不得,又背上吃痛,他忍不住慘道:“于野他撒尿未歸,鬼曉得他去了何……”
眾人恍然大悟,齊齊看向后院的偏房。
塵起為了于野而來。或者說,靈蛟谷的爭端并未罷休。而于野本該躺在偏房養傷,如今見不到人,他便抓了于寶山,
“呵呵!”
塵起突然冷笑一聲,道:“于野為我所傷,形同死人。而一個死人,他如何起夜外出?”他看向眾人,又道:“我已搜遍村子,沒有找到那個小子。爾等若敢欺瞞,莫怪本人翻臉無!”
此時,人群分開,火把亮起,幾位年輕后生簇擁著一位老者現。
“三爺爺!”
“三伯!”
“爹……”
老者便是村里的長者,晚輩口中的三爺爺,雖須發斑白,相貌蒼老,卻腰桿筆直,步履穩健。他與于佑財等人微微頷首,似乎已明白了原委,沖著塵起拱起雙手,出聲道:“山里人不懂禮數,兩位高人勿怪。能否放了我家孫兒,再容老朽賠罪!”
塵起沒有答話,他的同伴搶著說道:“老兒,出于野,不然的話……”
“不然怎樣?”
三爺爺焦急起來,說道:“這位高人如此蠻橫霸道,便不怕同道中人恥笑?何況于野他去向不明……”
老人家疼孫子,救人心切,誰料話音未落,便見一閃,有東西滾到面前,竟是一顆頭顱,于寶山的頭顱。而剛剛還在掙扎的于寶山,已了一無頭死尸,滿腔的熱噴散一地。
三爺爺不由得子搖晃,胡須抖,失聲道:“寶山……”
于家村的眾人震驚不已。
一言不合,便要殺人?而且是在于家祠堂,當眾殺了于寶山。
塵起似乎也有些意外,皺眉道:“古兄……”
被稱作谷兄的漢子滿不在乎道:“山野鄙夫,死不足惜,倘若今日找不到于野,我便屠了村子!”
于佑財目睹于寶山的慘狀,與悲傷難抑的老父親,已是雙目眥裂,不住舉起扁擔沖了過去。
“還我兒命來——”
于石頭等人也怒了,拎著水桶、舉著火把、揮舞拳頭沖了過去。
于家村的獵戶們,出卑微,秉善良,卻不容欺辱,一旦激發,便以搏命相拼。
塵起后退兩步,神遲疑。
被他稱作谷兄的漢子說道:“這幫人認得你,倘若走風聲,后果難料啊!”
塵起默默點了點頭,兩眼中閃過一抹厲。
他的同伴獰笑一聲,揮劍沖向人群。小小的祠堂后院,頓時慘四起、橫飛……
……
山。
于野躺在地上,蜷一團,兩眼微閉,神憔悴。
或許又下了場大雪,厚厚的冰雪擋住了口,只能從外的天變化中,分辨著晝夜的更替。
已過去了幾日?
記得裘伯離去之后,又是疲憊又是沮喪的他便昏睡過去。誰料沒睡多久,腹中陣陣絞痛。他出小瓶倒出一粒丹藥塞口中,待疼痛稍緩之后接著睡,卻睡的并不踏實,總是想起靈蛟谷中的遭遇,以及裘伯所說的那些晦難懂的話語。而幾個時辰之后,腹痛又一次襲來,如同蝕骨般的煎熬,讓他翻滾著、掙扎著、著。他只得再次出丹藥,總算是艱難撐了下去。
于野睜開雙眼,出手掌。
他手中的小瓶,已空空如也。每當痛疼襲來,吞服一粒丹藥。如今丹藥沒了,接下來只能等死了?
裘伯說過,蛟毒沒有解藥。這瓶固本培元的丹藥,僅能減緩病痛。
不過,每次吞服丹藥之后,子便冒出一層汗水,疼痛的間隔亦越來越長。起初是幾個時辰,便要遭折磨一回。如今已過去了十幾個時辰,蛟毒遲遲沒有發作。
若是找到足夠的丹藥,能否延長自己的死期?
嗯,至眼下活著。
躲在山上多日,不知村里怎麼樣了。此次能夠生還,全賴三伯、五伯等人的出手相救。便是令人厭惡的于寶山,也為他而出。回到村里之后,應當一一登門道謝。
于野將小瓶子塞懷中。
肩胛與右手腕的斷骨,已然痊愈。只是四肢無力,心神有些飄忽。
于野起走到口前,手拉著封堵的冰雪。足足忙活了半個時辰,這才氣吁吁的走出口。
外天耀眼,雪白刺目。
于野不住以手遮額,微微瞇起雙眼。
應是午后時分,天晴朗。遠近四方,茫茫一片。山谷外,自有一番壯觀的景象。
一陣寒風卷過,飛揚的雪花撲面而來。
于野不住裹袍子,奇怪的是他并未到寒冷,只是多日沒吃東西,肚子得有點難。
此外,或許是流汗的緣故,子黏糊糊的,如同涂了層污垢,使得整個人骯臟不堪。
下山的路,已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
于野挪腳步,一步一。當他搖搖晃晃走到一堵崖壁前,為松柏所阻擋,約可見來時的路徑。他繞過樹叢之時,低頭一瞥,手從樹叢中撿起一。
是五尺多長的竹竿,當作拐杖,倒是便于雪地行走。
倘若沒有看錯,這是裘伯的竹杖!
眼前除了峭壁,便是積雪,前后左右見不到半個人影。
裘伯離開之后,未見返回,他將竹杖丟在此,人又去了哪里?
于野詫異不已,卻沒有發現那位老人的蹤跡,他只得拄著竹杖,奔著山下走去。途中摔了幾個跟頭,總算是來到山下。再越過冰封的溪水,穿過樹林,又爬上一片山坡,遠遠可見一排低矮的草屋與幾株歪斜的老樹。
于野趟著積雪,艱難往前。
此時的他,滿臉臟污,干裂,神態虛弱,唯獨雙眸閃閃生輝,好似有團燃燒的火焰,在指引著他腳下的方向。
而當他停下腳步,他閃亮的眸子已黯淡下來。
草屋,就在眼前,卻倒塌半邊,便是屋門也了碎片,再加上積雪的掩埋,看上去破敗而又荒涼。
這是他的家。
雖然草屋低矮簡陋,卻是他唯一的棲之所。記得離開之時,尚且完好。而僅僅過了數日,他的家已是面目全非。
究竟出了何事?
草屋四周的雪地上,有幾行凌的腳印。
于野帶著詫異與疑,慢慢走進屋里,家里本來貧窮,如今再無像樣的東西。他從破碎的瓦罐中找到一塊米餅,然后轉返回到老樹下,遂又趟著齊膝深的積雪,走到二、三十丈外的一個雪丘前。
說是雪丘,不過是罩著積雪的墳頭。
娘親的墳。
娘親英娥,當年生下他不久,便抱病亡。想不到十五年后,爹爹又葬于靈蛟谷中。
如今,家也沒了。
于野不住兩眼泛紅,淚水奪眶而出。他很想放聲大哭,哭訴命運的不公,卻又抹了把淚水,舉起米餅默默咬了一口。
活著,哪怕時日無多,也要好好活著。
死了,埋在此陪伴娘親。
便于此時,有人哭喊——
“于野,償命來……”
“你禍害全村啊……”
“于野,你罪該萬死……”
竟是幾個村里的婦人,在倒塌的草屋前痛哭罵。另有一個年輕人從遠跑過去阻攔,同樣顯得極為憤怒,卻沖著這邊連連擺手。
那是于二狗,他讓自己離開?
于野不知道為何挨罵,也不知道離開的緣由,他站在娘親的墳前,怔怔看著一切。
于二狗卻跑了過來,吼道:“你走啊!”
“為何趕我走?”
“你已走了十日,何必回來。”
“出了何事?”
“哼,還敢問我?隨我來——”
于野被于二狗一把抓住,奔著村西頭走去。他不敢掙,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已不住恐慌起來。
須臾,兄弟倆來到村西頭的山坡下。
于二狗推開于野,手一指,悲憤道:“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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