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是那間廂房，窗戶半開，投進來，照在人上，慵懶睡。

琴聲錚錚，很有些深山野林，鬼哭狼嚎的味道。

蕭皇子雙手不空，一下接一下，很賣力地表演琴技，面上一副殷勤討好的笑容。

坐他對面的秦驚羽渾然不覺，手指屈起，無意識地叩著案幾，充當打擊樂伴奏，心思已經神遊天外。

太后回宮之後，日子便不再那麼悠閒自在了。

每日一大早，都要先去慈雲宮請安問候，至耽誤半個時辰訓話，接著又馬不停蹄奔向皇后所在的儀宮，重複一遍之後，纔是匆匆忙忙趕去半日聽課。

起得比公早，過得比老牛累，這就是秦驚羽，大夏王朝三皇子的真實生活寫照。

值得欣的是，橫行霸道不學無的聲名已經功創建，課堂上除了繼續和韓易吹鬍子瞪眼乾架之外，假借瞌睡夢醒，也開始悄悄聽講了。

唉，生活，十分無趣……

好在，韓易上課五日，便有一次歇課休息，正好便是次日。

“燕兒，明日你陪我出宮玩玩。”

語氣淡然，卻是不容置疑。

燕兒微微一笑：“好。”

正在彈琴的蕭焰也停下作，興擡頭：“我也要去！”

秦驚羽毫不留，一個暴慄敲在他的額際：“你是犯人，沒出去的資格，先把牢底坐穿再說！”

這蕭皇子的故事，雖然回去也問過母妃，知道劇與孟堯所說大致不差，不過，還是不相信：從天才到傻瓜，就一步之遙？

沒理會那著額頭泫然若泣的蕭皇子，斜眼瞟過一旁面微沉的孟堯，這主僕倆就裝吧，就來扮演惡霸，日復一日把兩人欺負個夠，看他狐貍尾什麼時候才出來。

說到出宮，除了玩之外，還有一項重要事由——追債。

與雷牧歌的兩日之約，可沒有忘記，只是心裡有憤憤不平。

他自己沒機會進宮，可以差人把銀子送來啊，爲何非要自己出宮去找他拿呢，自行歸還變爲主討要，讓覺得自己掉價了。

不過，想著那白花花的銀子，還有那有著般燦爛笑容的英俊年，不得不承認，本扛不住的，原就是個俗人，沒有高尚到對於財不屑一顧的地步。

所以，只是比原先約定之期晚上兩日，並不是不去。

翌日，天氣晴好。

秦驚羽請安完畢，換了一便服，帶著燕兒大搖大擺走出明華宮。

這大夏皇宮，共有東西南北四道宮門，秦驚羽選擇從相對僻靜的錦繡門出行。

馬車是燕兒提前準備好的，四輕車，青黛車廂，也不見奢華招搖，另一個小太監汝兒充當車伕，燕兒則在車廂裡作陪解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馬車晃晃悠悠，還沒走到錦繡門，就被人攔了下來。

“敢在宮中走馬，車上是誰？”

秦驚羽正靠在燕兒上吃杏脯，聽得這一聲質問，不不慢起，掀開車簾，一臉討好，笑得見牙不見眼。

“大皇兄，是我啦。”

秦湛霆一見是，皺起眉頭，冷聲道：“不呆在房裡好好鑽研功課，到跑什麼？”

秦驚羽下車來，訕笑：“我就是出去一趟，一會就回來的。”

又不是不知道，皇帝秦毅對幾位皇子的長比較放任，宮並不特別嚴格，進宮門只是小事一樁，不足爲過。

哎，這位大皇兄，仗著自己是皇長子，又是皇后所出，優越過餘，行事高調，不就擺架子顯威風，比起那位二皇兄，真是差了一截。

心裡一番比較，又聽得秦湛霆哼道：“別怪我這做皇兄的沒提醒你，那日上課你照抄四皇弟卷子的事，大皇姐都告訴皇祖母了，說不定連父皇都知曉了，你還不收斂自省……”

呵呵，自己五超常，怎麼會聽不出來那告狀之人的聲音，不過，這幾日請安訓，並不見太后神有何異常，連句重話都沒有，倒是有些奇怪了……

秦湛霆又訓斥了幾句，見規規矩矩站著，腦袋已經垂到前了，一副懊悔不已的可憐樣，旁邊兩個小太監一起點頭哈腰，不住行禮，這才聲道：“算了，你去吧，記住不要惹事，好自爲之！”

“謝大皇兄教誨！”

等到秦湛霆一走，秦驚羽吐吐舌頭，趕招呼燕兒汝兒，三步並作兩步跳上車去，朝那守衛士兵亮出象徵皇子份的腰牌，宮門徐徐打開，馬車急急而出。

“殿下，我們往哪裡走？”

經過這麼一鬧騰，秦驚羽有些意興闌珊，懶懶坐在車上，聽到燕兒輕聲詢問，直接說出目的地：“南市，雷大將軍的府邸。”

燕兒眸微閃，秀的眉慢慢蹙起：“殿下要去見雷公子？”

秦驚羽閉上眼，輕輕點頭：“嗯。”

車一片寂靜，除開外間車馬人流的聲響之外，還聽到彼此細微的呼吸聲，還有他的輕淡嘆息。

小騙子，還說沒有不喜歡雷牧歌……

秦驚羽睜眼，朝著他一笑：“燕兒你說，在這天京城裡，一百兩銀子能夠做些什麼？”

“一百兩銀子？”

燕兒微怔一下，不答反問：“殿下問這個做什麼？”

“等下我們會有一百兩銀子，早點想想該怎麼揮霍——”

秦驚羽看看眼前眼神無措面困的年，突然明白過來，生在平民百姓的家庭，也許一家人辛苦一輩子也賺不了那麼多錢財，自然也就不知道其價值。

想到這裡，語氣放，更多了幾分憐惜，輕拍他的手背：“平日難得出宮一趟，今日我們去最好的酒樓，好吃好喝，玩個痛快！”

馬車速度慢了下來，車外愈發嘈雜，應是到了市集。

車簾微啓，秦驚羽悄然擡眸，但見一路旗帶飄飛，店鋪林立，端的是人如織，繁華異常。

除是首次出宮之外，車上另外兩人似乎也不是天京人士，馬車在城裡胡穿行，好在雷府是鼎鼎有名之所，一路磕磕詢問過來，總算問得大致方向。

行了一陣，就聽得汝兒在車前吆喝勒馬，立在車下稟報。

“殿……公子，雷府到了。”

這雷府，佔地倒是寬敞，院落也是高大氣派，只是不如想象中的富麗堂皇，紅花碧葉從灰牆一角探出頭來，牆人聲約可聞。

秦驚羽也懶得豎耳傾聽，一個眼神過去，燕兒便是疾步走到大門，聲聲叩響。

大門打開，一名青僕人立在當前：“你們找誰？”

燕兒的口氣不算太好，神也頗爲倨傲：“我們找你家公子，雷牧歌。”

那僕人皺眉，朝他上下打量：“你是誰？”

燕兒淡淡答道：“你別管我是誰，只需把雷公子出來就行，別讓我家主子等久了。”

爲將軍府的下人，素日也是見過些世面，自然不會把他放在眼裡，雙手一攏，就要關門：“我家公子近日事務繁忙，閒人不見！”

呃，能擋住秦驚羽腳步的地方，這天底下還沒建造出來呢。

“慢著！”

秦驚羽悠閒走上前去：“你回去告訴雷公子一聲，就說——”

眼珠一轉，心思隨之而：“你記好了，就一句話，他保證出來見我。”

那僕人手掌按在門板上，保持不：“什麼？”

秦驚羽笑容掛在臉上，流溢彩，詐得不行。

“風蕭蕭兮易水寒，欠人錢財兮他必須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