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本紅妝

有云蔽月，夜幕低垂。

窗外忽來涼風，吹得書案上的燭火不住打旋，端坐案前的年站起來，過去將窗戶掩上，回頭看向旁邊榻上的弱影，脣角不自覺地微揚，勾起一抹從未有過的滿足笑意。

凝片刻，又繼續握筆抄寫。

面發白，有的冷汗從額上滴落，卻毫不影響紙上工整的字跡，逐一呈現，積多。

風吹雲散，一縷月從窗戶的隙裡鑽進來，照在年清俊秀致的臉上，影淡淡，宛若天使。

秦驚羽睜開眼，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

了下酸脹的眼睛，聲音裡有恍惚：“燕兒，什麼時辰了？”

燕兒擡頭，對著溫一笑：“丑時。”

丑時？

秦驚羽心頭一，登時跳了起來，掀開上的薄毯，急急忙忙撲過去：“怎麼不醒我呢，我說了我只是瞇一下的……”

燕兒姿勢不變，眸如水：“殿下困了就繼續睡吧，我保證，天明之前一定能抄完的。”

秦驚羽搖頭，按住他的手背，噘埋怨：“你的手都傷這樣了，抄到天明，還不廢了？還是讓我來吧！”

豔瑩潤的櫻脣微微嘟起，那神，說不出的憨可人。

燕兒看呆了，心狂跳幾下，好半天才回神，暗自息平復——

這樣小，就已經初顯風，無端嫵，長大了那還得了……

側目瞥了一眼書案邊上的紙張，好笑看著：“殿下，你確定你寫的能順利過關？”

秦驚羽順著他的眼看過去，正在挽袖的作慢慢停下來，訕訕道：“那個，我寫得也不壞的……”

先前自己也是耐著子寫了幾頁紙，實在不堪目，連自己都看得臉紅，只好舉手放棄。

其實也不能怪，誰這個朝代如此落後，所用文字居然是一種類似於小篆的字，筆畫複雜，造型奇古，不僅全然不識，更是難學難寫。

抄寫書文，跟描畫似的，半天沒寫幾個字，還不小心弄了團大大的墨漬在上面。

最後還是在一旁磨墨的燕兒忍住手上痛楚，執意代抄寫。

這一寫，就寫到半夜。

看到他額上的冷汗，秦驚羽心疼掏出手絹去，邊邊忍不住罵：“這該死的林靖，我警告過他不準傷你的！下回，他要是掉我手裡，我保準打得他滿地找牙不可！”

燕兒眉眼彎彎，言語間傳遞著無法描述的朦朧：“殿下……在擔心我？”

秦驚羽點頭，說得理所當然：“你是我的人，又爲我捱打傷，我自然擔心你——”

初來異世，居顯位，需要一個忠心不二的屬下，更何況，這年還長了一張賞心悅目的明星臉，而且是那種越來越好看的類型。

之心，人皆有之，只可惜，他是個太監。

太監……

燕兒見得呆愣的神，笑了笑，沒再追問，低頭繼續抄寫。

室一燈如豆，安靜得只聽到他低微的嘶嘶吸氣聲。

“疼嗎？”

“還好，不太疼。”

他笑得越是輕鬆，心裡越發歉疚。

怎麼會不疼呢，原本白皙的掌心，連同修長的手指，都完全紅腫了起來，他寫字的時候，牙關咬，整個人都是僵如斯……

好吧，承認，自己其實是個很心的人。

而且，這次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歸到底，都是自私心理作祟。

“不會有下次了——”口而出，聲音即是低了下去，幾不可聞，“我會保護你的，不再讓你委屈……”

燕兒專注寫字，聽得不甚清楚，不由擡頭：“殿下，你說什麼？”

是啊，在說什麼啊？

是皇子殿下，他是侍，到底誰保護誰？

秦驚羽眨了眨眼，爲自己一剎那的心思到好笑：“沒什麼，你寫吧，天明我去上課，你就在寢室補眠，等我回來。”

學著磨了一會兒墨，秦驚羽另外取了紙筆，照著書卷上奇形怪狀的文字，一筆一劃寫起來。

“怎麼這樣難看……”

燕兒停筆，看著寫的東西，面上困猶深：“殿下，你的字跡變了許多。”

秦驚羽笑得無奈：“沒法啊，我上回中毒之後，腦子壞掉了，很多事都忘了。”

燕兒眸閃耀，語安：“娘娘醫高超，一定能幫殿下恢復的。”

秦驚羽搖頭嘆氣，心裡暗自笑，再高超的醫，都不可能把一個人的記憶強加在另一個人上：“母妃說我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以前的記憶不會恢復了，所有的事都只能從頭學起……”

屋裡靜靜的，只餘兩人的呼吸聲。

良久，燕兒的聲音似愧疚，似憐惜，緩緩響起：“都怪我，沒把殿下照顧好。”

這孩子，習慣了把過錯往他自己上攬呢，鳩佔鵲巢，纔是這失憶癥的罪魁禍首好不好！

秦驚羽老臉微紅，哂笑道：“忘了就忘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以後多給我說說這宮裡的事，多提醒我不犯錯就好了。”

燕兒本分點頭：“是，殿下。”

秦驚羽看他寫得認真，也不再說話，自顧自寫了幾行字，眼皮打架，實在犯困。

打了個哈欠，又隨意問道：“燕兒，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燕兒寫字的作頓了下，輕聲答道：“爹孃都在，還有一個大哥，兩個妹妹。”

“你想他們不？”

“剛開始想，後來就不怎麼想了。”

秦驚羽雙手托腮，懶懶道：“你想不想回家？我可以幫你……”

“殿下？”燕兒咬脣，無措道，“殿下，你不要我了麼？”

“我哪捨得不要你？”秦驚羽打起神，輕拍他的手臂，笑道，“我只是想讓你回家看看家人，待幾天就回來。”

燕兒眼睫微垂，黯然道：“不用了，他們送我來的時候，就沒想過要我回去，我不走，除非是殿下以後不歡喜我，趕我出宮……”

小小年紀就被送進宮來，任人宰割，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

秦驚羽心頭怒，忍住火氣，聲道：“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趕你走呢，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好了，我都習慣了你在邊，你走了我找誰去！”

燭下，燕兒眼睛一亮，笑容愈發燦爛：“殿下，燕兒一輩子跟著你，好不好？”

一輩子？

太長久了些吧……

似是被年的笑容蠱，不自點頭應允：“好。”

那句歌詞怎麼唱的來著，都是月亮惹的禍……

時間流逝，東方曉。

記不得後來又說了幾句什麼，秦驚羽終於抵擋不住睏意來襲，拋開紙筆，伏在案上，呼呼大睡。

燕兒見狀微嘆一聲，停下手上作，過來將打橫抱起，放上旁邊的榻，細心掖好薄被。

手指撥開鬢邊的碎髮，輕上那潤的俏，息著，慢慢俯下去。

秦驚羽睡得迷迷糊糊，覺上力陡增，額頭一暖，跟著便是眉心，眼睫，鼻樑……一路朝下，不住輕。

“別鬧，我好睏……”

小手無意識朝上拍去，卻被人輕按住，固定在兩側。

“你是我的……”

隨著那低沉的話聲，纖腰一，有兩片溫溫的東西上了的脣瓣，如蝴蝶採擷花，小心翼翼，要探進。

“啊——”

門口，有托盤碗碟墜地的碎響，以及掩口抑的低呼。

“燕兒，你……你在做什麼？！”

被喚之人不爲所，又輕吻幾下，這才緩緩站起，面朝來人。

長眉微蹙，目如炬，薄脣中輕吐一聲：“滾！”

剎那間，氣勢驚人，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