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從來都是老天爺收人命的季節,有些富人到了年紀都熬不過冬天,窮苦人家更是難熬,而承德十七年的冬天,格外寒冷。
此時風雪正急。
“娃兒,冷不冷……”
“舅公,我不冷……”
外面下著漫天大雪,京城外的一間破廟里,穿的并不是很厚實的一老一,正斜倚著破廟的矮墻,盡力的躲避著從四吹過來的寒風,可惜的是,這間破廟四風,無論怎麼閃躲,總是會有凌冽的寒風吹到這一老一兩個人的上。
人在冷的時候,就會想家。
年人看起來也就是十四五歲的樣子,他被凍的渾發抖,整個人不停的在打擺子,僵的扭著頭看向老人,上下兩個牙關在不停的打架。
“舅…舅公,我…我想回家了。”
年人很費力的說完了這麼一句話,用的是地道的永州方言。
老人是他的舅公,也就是他娘親的舅舅。
老人也是勉強睜開眼睛,扭頭看向年,聲音抖:“信兒……你…你娘沒了,臨走之前讓我帶你來京城尋你父親,以后這京城就是你的家…”
兩個人都不是結,可是因為極為寒冷的原因,說話都是磕磕的,好半天才能勉強說完一句話。
年人名李信,今年十五歲,今年年中的時候母親因病走了,直到臨走之前,這個被人罵了十幾年“賤婦”的人才把李信的世吐出來,說李信是京城平南侯李慎的兒子,又讓自己的舅舅帶著李信來京城尋親。
想到這里,年勉強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那塊雪白的玉佩,玉佩上刻著一個“慎”字,這是母親給他的信,要他帶著這個玉牌,進京來尋找父親。
年人咬了咬牙,把玉佩收進懷里,眼中含著淚水。
“可……我們昨天去那個……侯府。”
李信說話斷斷續續,單薄的幾乎被他咬出了。
“那個侯府里的人……也罵我……野種。”
之前的十多年里,李信一直跟母親相依為命,母親被人罵了十幾年賤婦,他自然被人罵了十幾年野種,長大之后,他沒有為此跟別人打架,后來母親干脆帶他搬進的深山里,母子兩個人都很再跟外人接。
這麼一個被人罵了十幾年的年,這一次進京來,本來是懷著希來的,他想見一見自己的父親是什麼樣子,問一問他為什麼這麼多年都不來看自己還有母親。
可是,當他與舅公敲響平南侯府大門的時候,得到的卻是兩個冰冷的字。
“野種。”
這兩個字,李信聽了十幾年,本來他都漸漸習慣了,可是這兩個字在李家人里說出來,就顯得格外刺耳。
舅公艱難的眨了眨眼睛,整個人蜷了起來,把李信抱在懷里,聲音低微:“你爹呀,他在外出征,不知道你來了,等他從外面回來了,自然會來認你,到時候,你的苦日子就到頭咯。”
老人一邊說,一邊從腰里取出一個小木壺,遞到李信邊。
“來,張開喝一口,天太寒了,喝一口暖暖子。”
這個木頭制的小壺里,裝的是混濁無比的烈酒,是老人從永州一路帶到京城來的。
李信搖了搖頭,整個人在老人懷里:“舅公……你喝吧,信兒不冷。”
舅公面容蒼老,用盡了最后一點力氣,把木壺里僅剩的一點劣酒,倒進了李信的里。
李信子暖和了一些,在老人懷里了,帶著哭腔:“舅公,我不想在京城,咱們明天就回永州去好不好…這里好冷……”
永州在南,京城在北,相比較來說,京城的冬天,要更加難熬一些。
老人心里也有些難過,他拍了拍李信的后背,聲音微弱:“好……明天……我們就回永州去。”
寒風再度吹來,兩個人都了子。
外面風雪正急,大雪封住了所有的道路,注定了這一老一,永遠都沒辦法回到永州去了。
因為在這個寒冬夜,他們兩個人,都凍死在了這破廟里。
………………………………………………
嘶……好冷…
李信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唯一的覺就是刺骨的冷。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了漫天的白。
奇怪……
記憶中,自己昨天晚上在跟那些小王八蛋們一起喝酒,然后被幾個王八蛋給灌醉了,倒在地上就睡了過去,怎麼一覺醒來……這麼冷?
很快,刺骨的寒意就讓李信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環顧了一下左右,漫天都是白。
見鬼了,昨天晚上還是夏天來著!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邊還躺著一個老人,老人像是把自己摟在懷里的樣子,不過他的臉已經變了毫無生機的青灰,顯然是已經死去多時了。
李信踉踉蹌蹌從地上站了起來,才勉強辨認清楚,這里是一間破廟的樣子,破廟里沒有別的東西,就只有一些已經殘破的神像,還有一些雜的稻草。
此時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娘的,這些小王八蛋整老子?
不過這個念頭剛剛在他腦海里閃過,他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后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他太虛弱了。
人對抗寒冷,是需要消耗自己的熱量的,現在的他,已經撐到了極點。
于是李信很干脆的昏了過去。
這個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破廟門口,一個衫襤褸的老人,推著一個獨車,領著一個同樣穿的破破爛爛的小孩,路過了這間破廟。
這也是一對老小,老人家大概六七十歲的樣子,小孩看起來還小,最多也就五六歲左右。m.166xs.cc
不過與李信不同的是,這個老人和小孩,渾都沾滿了黑灰,尤其是老人,雙手幾乎變了漆黑,十指的指甲里,滿是黑的煤灰。
很顯然,他們是以賣碳為生的。
冬天太冷了,城里的老爺們可不會用里的熱量抗,他們會在家里擺上一個個漂亮的火爐,然后在火爐里丟上幾塊碳,整個房間里便會變得溫暖如春。
這個時代的碳,大多都是木炭。
木炭是需要人燒出來的,因此就有了伐柴燒炭這個職業,在冬天里上山砍樹,再燒碳賣給城里的老爺們。
不過這個職業,如果你只能燒出來普通的木炭,那也只能掙一口活命錢而已,連溫飽也不能,更別提大富大貴了。
可憐上正單,心憂碳賤愿天寒,說的便是他們。
此時已經是下午,一老一路過破廟門口,那個小孩突然停住腳步,指了指倒在破廟里的李信,脆生生的說道:“阿翁,廟里有個人……”
老人停下腳步,把獨車放在一邊,然后抱著小孩走進了破廟,看到倒在地上,眉目還算俊朗的李信以后,老人家彎下子,把漆黑的手在李信的鼻子下面探了探,確認李信還有呼吸之后,這個賣炭翁幽幽嘆了口氣,聲音蒼老:“也是個可憐孩子,這大寒天的,倒在這里可就沒了活路了。”
說著,他彎著子,走到破廟門口,把獨車推了進來,然后頗為費力的把李信搬上了獨車。
還好李信很是瘦弱,不然他還真搬不這個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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