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剛才提起了文侯的緣故,周溪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某些不好的記憶,原本想要游覽業云寺的心思瞬間去了大半。
兩人隨著人流去寺里上了香,又在附近轉了轉,用過寺里的素齋之后,就從山上下來準備回去了。
們下來的時間比預計的早了些,車夫還沒過來,左右無事便找了間茶樓歇腳,大概過了半個時辰,車夫這才緩緩而來。
夕仿佛是一只倦鳥,一點點收起它火紅的羽翼,而失去羽翼遮蔽的天空,也由滾燙燒紅的轉變為瑰麗的紫,直至最后一點亮消失。
明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現象,每日朝升起,夕落下,周而復始,周溪亭還是不由得生出一滄海桑田的荒涼之。
的手出船艙,想要抓住最后一縷天,可等握手心,里面卻是空無一。
就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說話的聲音。
劉婆子看見錢嬤嬤從船下上來,連忙上前問好,“老姐姐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這里也有我們伺候著,你是不必心的。”
錢嬤嬤掃了眼閉的房門,故意拔高了聲音說道:“胡咧什麼呢,咱們這些做奴才的,那是不完的心,這主子要是乖順還好,就怕是那些面心黑的,就知道一味地給咱們添麻煩呢。”
流春聽得眉眼一豎,就要出去找錢嬤嬤理論,周溪亭眼疾手快地拉住,對著搖了搖頭。
“姑娘,們怎麼敢這麼說您!”流春咬了咬牙。
這話里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這里的主子除了周溪亭還能有誰?
周溪亭臉上的表看不出任何變化,只對著流春安的笑了笑,示意別和外面的人一般見識。
這些奴才慣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要說們品格低劣,卻又能從們的言行舉止中察覺出背后之人的態度。
若不是背后的主子了這些苗頭,們又豈會拿著當令箭,與其和們置氣,倒不如視若不見來得痛快。
周溪亭能夠想得開,流春卻是不行的,氣哼哼地一把關上窗戶,聲音大的外面說話的人都聽見了。
劉婆子看了眼那邊,撇撇說道:“錢姐姐是沒見著,今兒個那位直接帶了個小丫鬟就跑出去了,真是一點規矩都沒有。”
錢嬤嬤眼底里浮起淡淡的輕視,“你也不看看是從哪里來的,一個小小的商戶之家,能懂什麼規矩?只希回京后,別眼皮子淺的給侯府惹事,這就阿彌陀佛了。”
劉婆子聽了,就笑著說道:“這很是不必擔心,大姑娘許了睿王世子,宮里又有娘娘撐腰,誰敢來咱們侯府的霉頭!”
劉婆子口中的大姑娘,說得正是江瓊,年前就與睿王世子顧明禎定親,婚期差不多就在半年后。
江瓊在份曝后,還能以文侯府大姑娘的份留在侯府,一來是文侯夫婦的憐不舍,二來也有這門的親事的功勞。
至于婆子口里的娘娘,說得就是宮中的容妃娘娘,也就是文侯夫人陳氏的嫡親姐姐。
錢嬤嬤也跟著笑起來,半瞇著眼說道:“既然二姑娘喜歡出去玩兒,那咱們就再停兩日,也好讓玩個盡興。”
劉婆子笑著附和,心里卻在琢磨錢嬤嬤的意思。
關上窗戶也阻攔不了外面斷斷續續傳進來的的說話聲,流春氣鼓鼓地坐在矮凳上,一瞬不瞬地瞪著門外。
周溪亭垂下眉眼,似乎笑了一下,笑意如薄霧般浮于表面,并沒有直達眼底。
前世規規矩矩地待在船上,們笑話小家子氣,今生出去了,又了不懂規矩,看來只要人是錯的,不管做什麼都是錯的。
整艘船都是被文侯府包下來的,錢嬤嬤要再多留兩日,船老大自然是無不答應。
周溪亭知道了這件事后,平靜地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讓來傳消息的劉婆子狠狠地失落了一下。
之前不是還急得恨不得飛去京城麼,怎麼現在這麼沉得住氣了?要不是親眼看著人上船的,還以為這是換了一個人呢。
既然不著急離開,周溪亭便準備帶著流春去永嘉府轉轉。
永嘉府因背靠一條從京城流向南邊的大河,了京城和南邊商人來往的中轉站,城外的碼頭日夜不歇,商賈云集于此,連帶著商埠、酒家、客棧、錢莊、布行等也如雨后春筍般冒出。
相比起城外的碼頭的熱鬧,城就要規整清凈許多,一條寬敞的石板路,兩側是鱗次櫛比的商鋪,火紅的旌旗在鋪子前面,打眼去,整整齊齊的旌旗隨風舞,很是有一番氣勢,這是城外沒有的。
周溪亭這次出來呢,主要就是為了置辦兩裳。
現在穿的還是往年的舊,領口和袖子都洗的有些泛白,角繡的桃花也失了原本的,變得暗淡起來。
按理來說,周府作為江寧數一數二的富商,府上姑娘不應當過得這般拮據的,只是周老爺極其重男輕,對兒一直秉著可有可無的態度,對自然不會有多余的關心。
至于周夫人,知道周溪亭不是的親生兒,難免對多有忽視,經常還需邊奴婢提醒,才能想起還有這麼一個兒。
是以在周溪亭得知自己不是周府的姑娘后,才會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回自己的親生父母。
偏偏回到侯府后,發現父母兄長待奪走人生的江瓊呵護有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里怕化了,豈能不怨!
在周府被忽視,被冷待,被人看不起,江瓊卻如珠如寶的養長大,不是神仙,做不到心如止水。
落到前世那般地步,固然有自己鉆了牛角尖,不肯放過自己的問題,但他們也不是全然無辜,他們無條件的偏心,就是一把看不見不著的利劍,直直心口。
花了一輩子才想明白,想不開,就不想,得不到,就不要,人生短短幾十載,為難自己,何必呢?
所以這輩子再想讓將他們當做親人對待,那也是不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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