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不懂事,嫂嫂不要怪罪。休說是吃這麼一頓,便是日日來奉養哥哥和母親,也是應該的。”謝靈連忙把逸辰推到後去,賠笑著說。
矮冬瓜冷冷地瞟了謝靈一眼,說:“你知道便好。飲水要思源,作人也要知本分。孃親在大屋裡等著你送來。你可知道要送多。”
謝靈笑道:“孝順孃親哪有多哩,當然是全部。”邊說邊指了指竈臺上半斤五花。
矮冬瓜這才滿意地走了。
“孃親,不是趁火打劫嗎?”逸辰氣呼呼地對著矮冬瓜背影揮了揮拳頭,“咱也只有半斤了,都給了他們,咱吃啥。”
“是啊孃親,雖說當時是謝家收留了咱,可咱也沒過過一天好日子,天天吃他們吃剩下的,還要免費爲他們養蠶。這蠶一吐便都給他們收走了,他們拿到鎮上去賣,可是一分錢都沒給我們。”二丫也氣不過了。
丫乾脆就哭了起來:“丫要吃,孃親不要給他們。丫也要吃。”
謝靈正在收拾桌子,聽孩子們一言一語的,往日一向沒啥主見的頓時腰也直了:“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你們怎可以這樣說外祖母和你舅父。這要幾塊咋的了。本來孃親的命也是謝家給救的。”
孩子們從來沒見過謝靈生這麼大的氣,都不敢再出聲了。逸辰扯了扯端午的袖,“孃親最聽三姐的話,三姐你快勸勸孃親吧。”
端午笑道:“弟弟妹妹們不要急,謝家如今只是想要幾塊而已,若是不給他們,只怕他們會在村子裡閒言閒語,孃親不喜歡惹是非。不過是幾塊罷了,姐姐再給你們買便是了。”
謝靈這才寬地點點頭,繼續收拾桌子去了。
二丫把端午拉到房裡來,“端午,你不會真讓娘送給謝家。你當時還小,不知道他們是如何欺負我們。”
“二姐,一看那個矮冬瓜說話盛氣凌人的樣子,妹妹就知道他們一直欺著我們了。他們收留我們不過是想多一份免費勞力罷了。”端午說。
“那你還——”二丫簡直看不懂這個三妹了。
“如今他們不過是要幾塊,若是爲幾塊便與他們爭執,只怕會傷了和氣。畢竟咱們還未真的自立起來。怕只怕他們貪心不足,要了後還想打聽我這銀子是怎麼賺來的。所以,不若用幾塊穩住謝家人的心,就說以後我們會隔日把好吃的親自送上門,省得他們自己過來,瞧個正著,豈不更好?”端午說得頭頭是道,二丫不得不信服了。
端午說的時候輕鬆,心裡卻沒譜。好容易靠著山後數不清的金銀花賺了點銀子,卻被人傳開了,還傳到了謝家人耳。這幾塊能堵住謝家人的貪慾嗎?萬一他們去查端午這銀子怎麼來的,那塊金銀花地,還藏得住嗎?
午後,端午在柴房裡,把青頭蠶餵飽。青頭蠶已慢慢變黃,不再營養不良了。謝靈過來,把它們都夾回“大部隊”去。
“端午,孃親要去謝氏本家送,你在家呆著哩。”謝靈已換上一件新的麻花子。
說是新,卻也是舊的打上補丁的,只是這是端午頭次見謝靈穿的。謝靈很會配,一頭青在腦後挽一個大的團月髻,別一碎花銅簪子,子就配絳黃的,只是洗得有些發白發漿了。
“娘,我也要去。”端午挨著謝靈的肩膀喃喃道。
謝靈把兩塊放在籃子裡,用一塊花布遮蓋住,手指點著端午的腦門說:“你就湊熱鬧,哪都要跟過去。”
“娘,端午也想見見生嘛。”
“你要去也可以,不過,沒孃親的允許,不許說話哦。不答應孃親就不帶你過去了。”謝靈笑道。
“好嘛好嘛,依孃親的。”謝靈是怕會說錯話得罪人呢。
前頭提過,謝氏原本在村裡算是大族,壟斷養蠶生意,可隨著生意越做越大,財富,便搬到鎮子去了,唯一留下來的算是謝氏旁支的一個親戚,給鎮子上的本家種桑養蠶,做最基礎的工作。
謝太婆雖與鎮子上的謝氏本家算是遠房親戚,可也算是姓謝,本家給留下好幾間祖屋。生了一兒一,夫君早逝,也算是一個人把一雙兒拉扯大。兒早嫁到了鎮上一員外家做繼室,平時不常來看。謝太婆最寵的兒子,甚至到了溺的地步,以至這個兒子嗜賭把謝太婆的屋子都輸得只剩下了一間,謝太婆好容易幫兒子清償了賭債,結果從小富之家流落底層貧民。罷罷罷,兒子謝運年紀大了,也要娶親了,因爲家境不好,只好與同村差不多家境的子黃添兒了親。這黃添兒雖然長相平凡,還兼個矮短胖,卻是個能幹孃兒,平日裡,除了能幫婆婆夫君養桑蠶外,還摳門得,一個銀子一個銀子的省,倒也把這個家經營得不錯。
只是謝太婆年紀大了,想要人照顧,兒子卻是個不會照顧人的,正好遇上了無依無靠的謝靈,便認了爲乾兒。謝太婆還親自爲謝靈擺桌設壇,當著全村人的面,舉行拜母儀式。只圖個年老有個兒照顧。
謝太婆住的房子比家可好遠了,白磚黑瓦的,三間大屋還加一個大院子。院子裡傳來鴨的聲。端午數了一數,一共有十隻五隻鴨哩。
黃添兒正著簸箕灑穀子給鴨吃。見謝靈與端午進來,瞇著眼睛頭一歪,很不禮貌地說:“娘在屋子裡呢,你們進去吧。”
端午看到地上擺了兩個石灰罐,裡面都是蠶的,臭不可聞。心想,難怪謝太婆最近過得窘困,原來死了很多蠶。
謝太婆就坐在長桌那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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