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景說,陳雪澤眼睛看不見是出于心理原因,早晚能恢復的,說不定已經在恢復了。眼睛的事他不擔心,他擔心的是陳雪澤出事后誰都不肯見,跟所有人斷了聯系。
他擔心陳雪澤的狀態。
陳黎景在電話理糾結了好一會兒,有些別扭地拜托陳黛薇觀察一下陳雪澤現在的狀態。要是還好就算了,要是仍然很糟……
陳黎景問陳黛薇要是方便,能不能照看陳雪澤一段時間。
陳黎景跟陳雪澤雖然是親兄弟,有著緣關系,但不是一起長大的,不怎麼見面,關系其實比較疏遠。但再怎麼疏遠,陳雪澤畢竟是他親弟弟,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陳雪澤自生自滅。
聽了陳黎景的請求,陳黛薇好半會兒沒說話。
陳黎景拜托照看陳雪澤?沒聽錯吧?跟陳雪澤關系糟糕是誰都知道的啊。
陳黛薇簡直懷疑自己幻聽,陳黎景對可真放心啊,就不怕趁機榨陳雪澤嗎。
沒錯,陳黎景也知道陳黛薇和陳雪澤關系不好。
也不知道為什麼,陳黎景想了很久也沒想清楚這是為什麼。陳黛薇在他看來一直是個和善脾氣好的小姑娘,陳雪澤呢,看起來不搭理人,實際上人緣很好,朋友可多。這倆很同齡人歡迎的人,怎麼就是互相看不慣呢。
陳黎景一直也想不清楚。
半天沒聽到陳黛薇回應,他才后知后覺意識到自己這是病急投醫了。
陳黎景趕說:“當然,你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你剛才說已經在找房子了?在哪?搬家用不用我找個人過去幫忙?”
“不用不用。”陳黛薇連忙拒絕了,“不用那麼麻煩,我自己可以。”
陳黎景渾不在意:“跟我客氣什麼,在我這你就跟我親妹是一樣的。”
陳黛薇沉默。
在小的時候,陳家人給提供過很大幫助。
尤其是陳雪澤,對很親切很好。
陳家就一個陳雪澤看不慣,但也沒給帶來過什麼實質的傷害。
一片安靜中,陳黛薇聽見了開門聲。
思緒被開門聲打斷,倏地抬起頭。
――陳雪澤出來了。
上次線太暗,陳黛薇沒怎麼看清楚陳雪澤的樣子。現在開著燈,才發現陳雪澤瘦了很多。
陳雪澤以前也瘦,現在是更瘦了,骨骼廓明顯。可能真的是太久沒出門曬太了,他比幾年前白了許多,白得不太健康。下半很隨意地套著略微寬松的灰休閑,黑發微微凌,眼皮垂著,睫長長的。
他整個人氣質也完全改變了,以前雖然也是看上去不好接近,整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勢,但沒給人這麼強的疏離。陳黛薇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只能說,現在就坐在他不遠,卻覺他很遠很遠。
他真的看不見了。
開燈關燈對他都沒區別,他就這樣走出來,眼里沒有陳黛薇,也沒有陳黛薇放在他房門口的便當。整個人安安靜靜,無聲無息的。
陳黛薇看著他孤僻單薄的背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電話里,陳黎景似乎察覺到這邊的異常:“薇薇?薇薇?”
陳黛薇恍然回過神,答應了一聲:“啊?”
收回落在陳雪澤上的目,視線不經意掠過他住的主臥。
他出來的時候沒關門,此時那扇門半開著。里面沒開燈,很暗,借著客廳的,陳黛薇一眼看見丟的土豆和油醋。
陳黛薇:“……”
這時候才想通陳雪澤好端端的為什麼拿油醋和土豆。大概把油醋當水,把土豆當水果了。
這人一個人在這里這麼久,到底是怎麼生活的?
忽然,陳黛薇電話響了,小李打過來了。
陳黛薇一頓,匆匆跟陳黎景說了一聲,轉而接起小李電話。一邊接電話一邊站起來,準備回自己房間。
就在這個時候,陳雪澤從面前走過去了。
他面無表,目不斜視,像是完全沒聽到陳黛薇這邊的聲音,就這樣回了臥室。
陳黛薇盯著那扇合上的門看了兩秒,拿著手機也回了臥室。
第二天一早,陳黛薇又看見陳雪澤。
天還沒亮,起這麼早是因為睡不著,實際上一整晚都沒睡好。
昨晚加了小李妹妹的微信,跟小李妹妹簡單談了幾句。小李妹妹那邊條件不錯的,租金有點高,也在的承范圍之。唯一不太好的是,小李妹妹是個游戲主播,晚上開直播會有點吵。
但這對陳黛薇來說也不算什麼問題,對睡眠環境并不挑剔。小時候睡過很差的地方,早就習慣噪音。
哪方面都能接,按理說陳黛薇應該立即跟對方定下來的。但是不知道怎麼,最后居然鬼使神差地說再考慮考慮。
……
陳黛薇穿著睡一臉郁悶地走出臥室。
天還沒亮,客廳也沒點燈,一出來差點撞人。
“……陳雪澤?”陳黛薇急停下腳步。
陳黛薇是下意識地出了陳雪澤的名字,然后忽然想到自己還沒換服沒洗漱,心一提。接著慢半拍回憶起陳雪澤眼睛是看不見的,又稍稍松了口氣。
陳雪澤因為被到名字,微微一頓。
陳黛薇注意到了,心里有些詫異。這還是搬來后第一次見到陳雪澤有正常人的反應,還以為陳雪澤即使被到名字,仍然會像之前一樣把無視掉呢。
但下一刻,陳雪澤就恢復了一直以來維持的不理人樣子。黑暗中,陳黛薇也不知道陳雪澤有沒有皺過一下眉頭。
陳雪澤走了。
陳黛薇想住他,想了想還是沒出聲。反正就算他了,他也不見得再回應。準備跟上去,跟在他后看看他需不需要幫忙。
雖然煩他,但在這種況下也不至于連順手幫他一把都不愿意。回想一下他之前口誤拿油醋,了把洋蔥當水果等一系列行為,陳黛薇想,陳雪澤八是需要幫忙的。
然而,陳黛薇忘了自己并不能像陳雪澤一樣在黑暗中依然行自如。下一秒,被矮幾絆到,以一副很狼狽的姿態撲通一聲摔在了地板上。
陳黛薇:“啊……”第一反應竟然是幸好陳雪澤現在看不見,否則肯定要嘲笑。
陳黛薇也不知道摔倒那會兒陳雪澤有沒有停,總之,在抬起頭后,只看見陳雪澤若無其事地依然自己走自己的。
陳黛薇:“……”,
也習慣了,沒什麼意外的了,默默起爬起來,開燈。
開了燈,室頓時一片明亮。一片明亮下,陳黛薇看見陳雪澤站在不遠低著頭正慢慢地弄什麼東西。
他看起來也像是剛睡醒,穿的很隨意,上套著沒有任何logo的淺灰t恤。低著頭,神很專注地弄一枚創口。
也不知道大清早的怎麼就把自己弄傷了,出來找創口。
陳雪澤撕創口的作很慢,有些笨拙。陳黛薇看在眼里,有些新奇。陳雪澤這個人干什麼都是一副得心應手游刃有余的樣子,從來沒有過拖泥帶水的時候。現在竟然連撕創口這種小事也做不好了。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陳黎景在電話里也沒細說。
陳雪澤好半會兒才撕開創口。
陳黛薇站在原地,目落在陳雪澤的手腕上。燈太亮,陳黛薇可以看清他腕部的青管,也可以看清楚他腕骨有一道劃傷,那道傷口甚至還在冒。
這又是怎麼弄的?
終于站不住了,要走過去。然而與此同時,陳雪澤已經把那枚創口摁在了傷口上。
淺棕的創口粘在他干干凈凈的腕部,歪歪扭扭的。
他也不管,弄好創口,面無表地走了。
陳黛薇目送著陳雪澤進了他自己的臥室,腦海中再一次冒出昨天那個疑問――
陳雪澤一個人在這里,是怎麼活下來的?
……
出門上班前,陳黛薇又遇見了陳雪澤一次。
這時候天已經亮了,剛吃完早飯。其實也沒什麼心思好好做飯,只是把昨天給陳雪澤買的便當熱了下,熱好就在廚房里站著吃完。吃便當的時候,一直在想是不是該給陳雪澤弄點飯吃。把他泡面扔了,他好像也沒什麼可吃的了。
否則也不會淪落到不小心咬了洋蔥。
一出廚房,陳黛薇就發現陳雪澤不知什麼時候又從臥室里出來了。他背對著站在窗邊的桌子前,略微弓著脊背,也不知道是在干什麼。這才發現,他即使瘦這樣了,后背還是寬闊平直的。
陳黛薇有點好奇陳雪澤在干什麼,糾結了一下,仗著他現在什麼都看不見,明正大地湊近。
陳雪澤在弄泡面。
他右手邊是熱水壺,左手邊是桶泡面。不知道這是哪里來的泡面,陳黛薇擰眉一看,日期不新鮮。
如果眼前的陳雪澤是以前那個正常的陳雪澤,陳黛薇才不管他吃不吃過期泡面。但是……但是……
陳黛薇忍不住開口:“別吃這個。”
陳雪澤明顯一頓。
陳黛薇邦邦地說:“你等等吧,我給你買點吃的回來。”
陳黛薇在心里默默補充:就當是還你那幾個被我扔掉的泡面。
陳雪澤沒什麼反應,并不理陳黛薇。陳黛薇看了看時間,匆匆出門了。
陳黛薇拎著一口袋東西氣吁吁跑上來的時候,陳雪澤正背對著慢慢地吃泡面。
走過去,看見他左手被燙紅了一小片。
他像是渾然不覺,也沒理,依然沒什麼表地吃面。
陳黛薇看著他,第一次覺得他有點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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