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晴先是安靜地坐在一旁,後來有位年紀相仿的姑娘來邀出門氣,方玉嫺笑笑說:“這位是簡大姑娘,去吧,婆子僕婦們都在門外伺候著呢,只在門外紫藤架下走走就好,很快要回家了!”
依晴便起讓簡大姑娘牽著出門,中途了那邊雲榻一眼,目和簡夫人對了個正著,低一低頭便過去了。
回城時方玉嫺仍拉了依晴同坐的馬車,路上問:“你可知那簡夫人是誰?”
依晴搖了搖頭,方玉嫺說道:“你母親不說,我告訴你:便是你母親同父異母的妹妹!名龐如雲,只比你母親小兩歲!”
依晴怔了一下:這就是孃親的妹妹?看起來倒像比孃親還要老幾歲。
“我娘也說有個妹妹,深得外祖父喜,還說有兩位弟弟……大表姐可知道,外祖父家爲何不再認我娘?”
方玉嫺說:“當年你父母在我家蕉園拜堂親,坐船下江南時,我也才六七歲,不是很懂事,並不明白龐家與你娘之間發生了什麼,我母親也不肯對我說。不過這些年大家來往應酬,也有遇到你外祖父家的人,都不算是好相與的,依我看,不認便不認了,沒什麼好稀奇的!”
依晴聽了,忍不住笑道:“姐姐,你這子,深合我意!”
方玉嫺食指點著的腦門,笑得花枝,:“調皮丫頭!偏這句話讓你說得,活似你姐夫親口對我說的一般!”
談笑投機,路途便像短了,不消一會進了城,方玉嫺也累了,就不堅持送依晴回方家,只看著依晴下了的馬車爬上後頭方家那輛小馬車,又過張媽媽叮囑一番,這才分兩路各自回去了。
夜幕降臨,京城中萬家燈火,大多數人家正當晚飯時辰,閤家圍桌而坐,共食,其樂融融,當然也有一些不甚合睦的家庭,要發脾氣起事端大多也選在這個時候,譬如榮平侯鄭府,此時就一團。
鄭老太太從山上寺院回來就躺倒了,不吃不喝不說話,誰來也不理睬,鄭夫人親自上前端茶送水被推開,大姑太太方鄭氏讓丫頭們把晚飯擺到牀前來,想哄老人家多吃些,老太太推拒了兩次不聽,一怒之下抓起牀上不論什麼東西一腦扔到飯桌子上,巍魏指著一屋子人罵道:“我生養你們有什麼用?一個個不聽我的話,忤逆不孝!鄭家沒有子嗣後代,在我手裡斷了香火,我橫豎多早晚死了都無臉去見鄭家祖宗,不如現在就嚥氣了,一頭撞死了乾淨!不要你們管……都給我出去,都出去!”
老太太捶頓足淚流滿面,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底下一干人哪裡真敢出去?齊刷刷跪倒地上,也不敢作聲,只磕頭不停。
鄭府涵今院,剛從外邊回來的榮平侯鄭景琰纔剛走近房門,就見表妹王文慧從裡邊跑出來,抓住他袖往外拖:“就知道表哥慣走捷徑,不會從大門進來,我在此等了老半天,終究是等到你了!快快隨我去見老太太,救大夥兒的命!”
“放開!都議親的人了,還這麼沒規矩,你和你跟前媽媽都該罰!”
鄭景琰輕輕一甩就甩掉了王文慧,王文慧眨眨眼,委屈地咬了咬脣,承認自己是被表姐方寶嬋騙到了:方表姐對說表哥是個沒用的病秧子,算過命活不長的……可表哥他好著呢,哪裡像個會夭壽的人?
表姐已經嫁人,再無回頭之路,而自己還可以啊,蔣家又未下定,只要孃親趕地,一切都還來得及!
王文慧不甘心地走上前,撒著挽住鄭景琰右臂,把安和院的混形添油加醋描述一遍,鄭景琰聽說老太太竟然鬧絕食,不免吃了一驚,低頭問表妹:
“真的因爲我?不是你們做了什麼惹惱老太太,反來誣我罷?”
王文慧撅道:“表哥,外祖母今兒確實是因爲表哥生氣了!你不喜歡別家姑娘,直說就是了,何苦哄得老人家辛辛苦苦地爬上山寺,你卻詐病不去看那姑娘,還假稱子不適先回了城……表哥你不知道,外祖母卻是真的子不好,昨兒頭痛病就犯了,偏爲了你強忍著不讓我們說出來,今天在寺院裡還讓人給撞到了,撞得心口疼……外祖母是真的傷心了呢!”
王文慧今年十七歲,是鄭府二姑太太王鄭氏的兒,十二歲來到鄭府住著,與別的表妹相比,確實算是比較穩重靠譜的姑娘,說話基本可信。
鄭景琰皺著臉,自己院子裡那些婆子丫頭全是老太太的人,耳報神防了這個躲不過那個,想不到裝病之事居然被抓包,讓老太太發現了!
自小到大,老太太除了一味地疼他縱容他,從不曾因爲他惹出什麼事而生氣,這一次竟然氣得絕食,看來是要較真了!
鄭景琰出手臂,讓王文慧好好走路,自己邊走邊想著一會見了老太太該怎麼做,手掌輕拂袍之時無意間及腰間繫掛的香囊,腦海裡即浮現出一個人來——他昨天才見過這個人,覺又清減了幾分,一張秀麗的瓜子臉佈滿憂傷,雙目淚盈盈,楚楚可憐,他便是因爲那一番話,不想傷心難過,今天才詐病裝痛,有意避開不去看那兩位姑娘。老太太惱怒也在理之中,因爲之前他可是答應得好好的,一定認真對待,務必儘快相中喜歡的姑娘,爭取在今年臘月裡完婚!
老太太這麼著急,一是因爲極想抱重孫了,二是因爲黃曆上說明年無春,不宜婚配!
鄭景琰心裡不嘆了一聲,自己和瑤貞妹妹這段緣還真是困難重重,波折不斷,他用了各種辦法瞞哄騙老太太,堅持了三年,終等得瑤貞妹妹爲父母守滿孝期,求得老太太鬆口,勉強答應讓他娶瑤貞妹妹,誰知鄭家請的婆還沒走到王家,王老太太卻不小心跌一跤歸西了,王家嫡系已無人,只有瑤貞妹妹這一個孫輩,這又得守孝一年!
而老太太卻是鬆了一口氣,對他說道:“瞧吧?我就說那孩兒不是個有福氣的,一家子人都離而去,那八字啊,指不定有多大煞氣呢!你是我鄭家唯一的孫孫,金貴著呢,可不敢要了!”
鄭景琰十分無奈,卻又不好分辯,瑤貞妹妹的父母兄弟爲何而死,他心裡明白,絕不是老太太說的那樣,被瑤貞妹妹的八字克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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