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三。

江桃沒有把這場相親告訴外婆，用朋友請客的理由在十一點的時候出了門。

餐廳是曹安選的，是家烤店，位於桐市去年新開的一家商場，人氣很高，打車過去要半個小時。

坐在後排車座，江桃翻了翻與曹安的聊天記錄。

曹安的語氣給人一種客氣禮貌，既誇了的照片好看，主提出吃飯，又沒有過於熱殷勤。

是因為本人很有界限，還是對這場相親並沒有太大熱，跟一樣，只是不好意思拒絕護士長？

無論哪種，江桃都沒什麼力，曹安不喜歡，不憾，曹安如果喜歡，也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選擇接或拒絕。

道路通暢，十一點半，江桃下了車。

約好十二點見面，江桃先去裝樓層逛了逛。

三月初的桐市還要穿羽絨服，商場裏面卻早就掛上了彩鮮艷的各式春裝。

十一點五十分，曹安發來消息：我到了，九號桌，服務員會給你帶路。

江桃：好，等會兒見。

搭扶梯去了烤店所在的樓層。

用餐高峰，烤店外坐了一條食客長龍。

江桃猜，曹安可能早就過來排隊了，不然拿不到那麼靠前的號。

「你好，我朋友在9號桌。」

「好的，請跟我來，這邊。」

店裏很熱鬧，烤的煙氣在各個桌子上方蒸騰，再迅速被排煙機吸走。

來見一個完全陌生的男人，江桃多還是有點張。

「前面拐彎就到了。」

隨著服務員的提醒，江桃心跳微微加快，卻要故作輕鬆地笑。

作為一名護士，江桃很擅長笑得令人如沐春風。

只是，當轉過來，才剛剛朝前看去，第一眼竟對上了一個看起來就很不好惹的黑男人。

沉、強壯……

江桃都沒看清對方的五就被嚇得不輕，忘了笑也忘了其他，慌慌地移開視線。男人坐在左手邊的一排，就往右邊看，走了兩步再拿出手機，裝作有點事的樣子。

這個時候，江桃連自己的相親對象也忘了，心裏只一個念頭，那個氣場如黑老大的男人千萬別注意到！

「這裏就是了。」

服務員停下腳步，轉看向江桃。

江桃看看旁邊餐桌上擺著的桌牌號，看看坐在對面的男人口，再看向服務員。

服務員目閃爍，顯然也很怕九號桌的男食客，完引路任務便匆匆離去。

江桃還懵著！

怎麼可能會是這個人！

「江桃？」

男人站了起來，聲音低沉，渾厚冷冽。

聽到自己的名字從他的口中喊出來，江桃頓時明白，沒有誤會，這位確實是護士長為介紹的相親對象。

雖然心裏裝了一堆的疑問，雖然怕得本不敢去看對方的臉，江桃還是要保持基本的禮貌，盡量自然地朝對方笑笑：「你好，是不是等很久了？」

曹安：「還好，我也才到，坐吧。」

江桃點點頭，坐到對面的座位上。

看著桌面，看著桌子盡頭對方的黑休閑襯衫，腦袋還是僵的，大氣不敢出，人也不敢。

曹安見這樣，也就明白了。

表姨剛通知他小護士同意試試的時候，曹安還以為小護士面膽大，現在看來，明明是表姨給小護士挖了一個坑。

「這是我發給表姨的照片，給你看的不是這張？」

修長寬闊的大手遞了手機過來，屏幕顯示一張照片。

同樣是生活照，男人也是坐在沙發上，只是出了全臉，面無表，彷彿是配合長輩拍照的要求。

江桃也從這張照片上看清楚了曹安的五，麥皮，凌厲的眉，狹長的眼，臉龐瘦削，廓冷。

像一座孤寂險峻的山，也像一匹不容任何不速之客踏其領地的狼，沉默、危險。

那一的氣場，幾乎要從照片里衝散出來。

江桃視線下移，搭在上的雙手不安地攥在一起。

在電視里看過太多黑老大，有面相兇狠輒打打殺殺的，有氣質儒雅老好人一般只吩咐小弟做壞事的。

曹安不是裏面的任意一種類型，卻比那些演員更像一個黑老大。

證據就是，旁邊幾桌的食客也都不敢往曹安那邊看，不敢歡笑暢談，烤店那麼大，這一邊卻以曹安為中心形了一片低地帶。

如果曹安矮一點，他如狼的氣場或許會淡一些，偏偏他一米九的高，休閑襯衫也掩飾不了他健碩的形！

「不，不是。」

心裏百轉千回，江桃垂著睫朝曹安搖搖頭。

曹安：「給你看的是什麼樣？」

江桃簡單地描述一遍。

曹安：「那應該是十年前我還讀大學時的照片，以前表姨也用那張騙過方來見我，抱歉。」

江桃：……

十年前，曹安剛二十歲，可非常確定，護士長那張照片里的男人氣質已經很了，與印象中的男大學生絕不一樣。

手機突然震，江桃如抓到救命稻草。

是護士長的電話。

江桃需要口氣，對曹安道：「醫院打來的，我去外面接一下。」

曹安點頭。

離開烤店的瞬間，江桃長長地鬆了口氣，太可怕了，曹安怎麼長那樣啊！

手機里傳來王海燕的聲音，有些心虛：「小桃，你見到曹安了嗎？」

江桃委屈：「見到了，王老師，您騙我。」

如果看到的是三十歲的曹安的正面照，絕不會答應嘗試。

王海燕：「哎，你沒哭吧？對不起對不起，不過小桃你聽我解釋，曹安人很好的，他就是天生長那樣，他爸爸他爺爺都是這種面相，爺仨坐在一塊兒簡直就像黑三代，我表姐剛結婚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相了好幾年才習慣。」

江桃心不在焉地聽著，如果抬頭，會看到旁邊玻璃倒映出的自己，早已不自覺地嘟起。

王海燕：「小桃，你還記得我說曹安笨一直都沒什麼朋友吧，其實不是他笨，他這孩子特別有禮貌，只是別人都怕他，從小就沒有同學願意跟曹安玩。等他畢業了，孩子都躲著他走，我們給他介紹相親，拿真正的照片給方看，沒有一個願意見面，拿側面照糊弄人吧，方吃過一頓飯後也都不願意繼續與曹安接。」

江桃依然噘著，非常能理解那些拒絕曹安的方，因為也想馬上跑路。

王海燕深深地嘆了口氣：「小桃，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好歹陪曹安吃完這頓飯吧，他被人嫌棄太多次了，這兩年都抗拒相親，如果你表現地太明顯，我怕他傷了自尊，以後都不敢再嘗試。」

江桃：「您放心，我都來了，怎麼也會吃完這頓飯。」

真的跑路，那也太不禮貌了。

王海燕：「行，那你們先吃，有話咱們回頭細說。」

通話結束，江桃收起手機，目投向已經隔了一段距離遠的烤店。

不怕相親對象丑，不怕相親對象煩，曹安這樣老大臉的，真的怕到膽。

江桃還想再冷靜冷靜，微信來了新消息。

曹安：照片的事很抱歉，我能理解你的心，你現在離開也沒有關係，護士長那邊我會解釋，你不用擔心工作上影響。

江桃心複雜地看著這條消息。

見到曹安之前，會覺得這人真禮貌，很紳士，現在，完全無法想像他是怎麼頂著那麼一張臉敲出這些字的。

他禮貌，江桃也不能失禮，回：我沒事，就是被你的氣場嚇到了。

曹安：是，很有人不怕我。

江桃：剛打完電話，馬上回來。

曹安：好。

兩分鐘后，江桃重新坐在了曹安對面，只是笑著與曹安對視一眼，便耗了在外面鼓起的所有勇氣，再也不敢往他臉上看。

曹安遞來菜單：「我選了幾樣招牌菜，你看看有沒有喜歡吃的，飲料還沒點。」

江桃接過菜單，發現曹安已經點了六樣烤。

勾了一杯橙，把菜單還給曹安：「夠多了。」

曹安再勾了兩份南瓜粥，一份水果拼盤。

服務員拿了菜單離去。

江桃不好再盯桌子，歪著腦袋，假裝欣賞這家店的部裝潢。

穿了一件米大，裏面是白針織衫，微卷的長發垂在肩頭，安靜時顯得很乖。

曹安的視線快速掃過潔的額頭、纖的鼻樑、的瓣，掠過白皙的臉頰與脖頸，最後定在始終不敢正視他的眼。

他已經很久沒有相過親了。

沒有孩子敢靠近他，曹安也沒有為此發過愁，./可以靠手解決，閑暇有其他事可以打發，於他並非必需。

早幾年同意相親，只是為了應付關心他婚姻大事的長輩們，被那些方嫌棄，曹安心如止水，從未試圖挽留哪一個。

直到上個周末。

表姨興高采烈地來找他，讓他看們科室新來的小護士。

除了工作牌，表姨手機里還有一段江桃與其他護士說笑的視頻。

曹安眼中的江小護士，還真的像一顆小桃，甘甜飽滿，水人。

江桃看了一圈裝潢，餘察覺曹安好像在看，更張了，拿起盛著檸檬水的玻璃杯。

當放下杯子，曹安問：「聽說你在首都工作過兩年，怎麼回來了？」

江桃對著玻璃杯解釋道：「我是外婆帶大的，現在外婆老了，我想回來照顧。」

曹安：「你外婆多大了？」

江桃：「七十。」

曹安：「這個年紀確實要人陪著，怎麼樣？」

江桃笑了笑：「還朗的，經常去跳廣場舞。」

曹安：「我們家老爺子八十了，也很好，喜歡去湖邊釣魚。」

他再次遞來手機，裏面是一段曹老爺子準備釣魚工的視頻。

老爺子頭髮灰白，臉龐五跟曹安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只是因為年紀大了，那份黑老大的氣勢也削弱很多，但依然能看出是個很有威嚴的老頭。

江桃努力活躍氣氛：「你們還像的。」

曹安打開一張祖孫三代的合照。

那效果，相當於三個黑老大面無表地盯著江桃。

江桃：……

就隨口一說，真的不用給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