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淡淡,一抹稀薄的亮穿窗紙,落在緻麗的閨房。
靜謐安心,睡意濃濃。
忽然,房中響起一道滲著的咒罵。
「何、長……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聽到聲音,一個圓臉的丫頭迷糊睜眼。一聽原來是睡在旁的姐姐正在說著十分可怕的話,頓時嚇得清醒,睡意全無。
抬手就去搖晃姐姐的:「姐姐,醒醒,你快醒醒。姐姐!」
姐姐?!
傅思瀅倏地大怔雙眼,膛起伏,呼吸急促,雙目僵直地盯著頭頂床幔,眼神沒有焦點。
姐姐?什麼姐姐?
好像聽到蕓芷的聲音了。
好久都沒有聽到過了。那樣甜討喜的喚,喚「姐姐」,讓落淚。
好想,好想去一那丫頭的臉頰,去……
眼眶中蓄積的淚水剛要溢出流下,突然,一個髮髻微、瞪大雙眼滿含擔憂的小圓臉進視線。
「姐姐,你做噩夢了嗎?是不是好可怕?你一直在說什麼『不得好死』的,嚇到我了。」
這張稚可的面孔令傅思瀅的視線瞬間聚焦,盯著眼前的妹妹,傻了一般愣住。
這是夢嗎?
這樣活潑可的蕓芷,竟然就在眼前,手可及。
「姐姐姐姐?」傅蕓芷用小手在傅思瀅眼前搖擺,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樣速速蹦話,「你醒了嗎,被嚇到了嗎,噩夢好可怕是不是?哦哦,不怕不怕了,都是夢裡的,是假的。姐姐快回魂啦!」
傅思瀅獃獃地出手,上傅蕓芷的臉。
的,的,一掐,就會得到痛呼聲:「啊,疼!姐姐你幹嘛掐我的臉啦。」
傅思瀅的手被妹妹握住,一瞬間,淚水決堤。
喃喃嗚咽:「蕓芷……」
「嗯?」傅蕓芷委屈地哼哼一聲,見姐姐竟莫名其妙地哭了,好生驚慌,「姐姐你怎麼哭了,我還沒有哭呢。」
不等小丫頭抱怨的話說完,傅思瀅出雙手,狠狠將這丫頭抱懷中!
哭音高呼:「蕓芷!」
夢仙啊,別讓蘇醒,願就此沉淪!
傅思瀅抱住妹妹,嚎啕大哭。
就在傅蕓芷束手無措、完全不知道姐姐發的這是什麼魔怔時,聽得房門被人推開,轉頭一看是侍晴音進來,急喚:「晴音,快去找我娘來,姐姐被噩夢驚到了!」
侍晴音趕忙飛奔離去。
不過一會兒,傅夫人李氏匆匆趕到。一進屋,就見兩個兒都在床上,只是大兒抱著小兒玩命大哭,把小蕓芷憋得是小臉通紅。
李氏慌忙上前,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傅思瀅的胳膊拉開:「怎麼了這是,嚇得失魂了不?」
話音未落,才解救了小蕓芷,李氏又落傅思瀅的擁抱。
傅思瀅淚眼模糊地盯著李氏,將李氏攬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娘!娘!」
「娘在啊,娘在!」
從沒有見大兒這麼哭過,李氏心疼死了,急得滿頭大汗,連連在傅思瀅的臉上拍打,「回魂呀,瀅瀅,別嚇娘!」
抱住母親,傅思瀅大力搖頭:「已經回魂了!真的回魂了!」
這不是夢,這一定不是夢。娘親和妹妹都太溫暖、太真實。
是蕓芷將迷失的魂魄召回家,將從可怕的夢靨中救了出來!
大哭特哭的傅思瀅不過一會兒,就哭得心痛無力,幾近暈厥過去,可是把李氏嚇得不輕,急忙讓下人去請郎中。
今日逃課未去學堂的傅容辰聽到長姐驚夢,忍不住現安。李氏沒心思責怪兒子,一扭頭,卻見傅思瀅定定盯著傅容辰。
李氏急忙將兒子往長跟前推:「快,快去讓你長姐抱一抱!」
傅容辰臉一紅:「抱、抱一抱、抱我做什麼!」
傅思瀅看著走到近前的弟弟,鼻子更為酸痛,出手向傅容辰的臉去。
那顆淋淋的頭顱還在腦海中,當到年潔乾淨的溫暖面頰,傅思瀅仰頭一哽。
悔不該沒聽弟弟的勸說,悔不該讓弟弟跟隨何長易那個畜生出生死,悔不該讓弟弟為奔走、痛丟命!
悲從中來,傅思瀅長呼哀嘯:「容辰,長姐對不起你——」
說罷,氣息供應不上,傅思瀅眼前一黑,滿臉是淚地昏暈過去。
看到長的胳膊像麵條一樣垂落,李氏差點也被驚得昏倒。
「瀅瀅!」
……
好在無事。
郎中開了幾副安神的葯,順便也給自己開出一副。一聽傅宰相的大小姐突然暈死,郎中被嚇得飛奔趕來,一經問診,才發現原來傅大小姐是被噩夢給驚到了。
「好好休息安神,沒事的。」
能被噩夢驚這樣,傅大小姐也真夠厲害。
郎中走後,李氏和一兒一寸步不離地守在屋裡。
傅思瀅幽幽醒來,看見這三人還在,確定自己真的不是做夢而是重生,不由得再次落淚。
只是這次的淚水是喜極而泣。
李氏一見長又要哭,連忙聲安,讓小蕓芷去端葯。
一邊給傅思瀅喂葯,一邊哄著:「乖,沒事的。家裡人都好好的,你只是做了一個夢。」
傅思瀅吞下苦的葯,落淚點頭。
這時,屋外傳來傅宰相的焦急之聲:「夫人,瀅瀅怎麼了!?」
本在宮中辦公的傅宰相一聽府中傳信,說是大小姐不好了,哪裡還有心公務,忙不迭請假歸府。
見是夫君歸來,李氏轉頭就對兒子說:「快去攔住你爹,別讓你長姐看到后又是哭得心力瘁。」
聞言,傅容辰起就要去攔。
而傅思瀅眼疾手快,一把手抓住容辰,面目平靜地沖他搖頭。
「無事,我想見爹爹。」
的話語很輕,說完緩緩垂下眉目,掩蓋住自己眼眸中的萬千緒。
娘親以為見到爹爹也會大哭一場,殊不知,本不會哭出來。
不僅不會哭出來,恐怕還會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和怨恨,做出不孝舉!
餘看向屏風后移的那道影,傅思瀅掩在被下的手狠狠攥起。
不想見,也得見。
看今日的靜,尚且沒有小李氏和衛蘭靈的影,可見這二人還沒有來投奔家。
得未雨綢繆,做好防備才可。
等傅宰相走近時,傅思瀅再抬頭,便又是淚眼蒙蒙的可憐模樣。
「爹!」
一見平日里縱跋扈的長如此脆弱,傅宰相吆呼一聲「可憐」,大步上前坐在床邊,上下打量。
「半日不見,這是怎麼了!」
傅思瀅不語,只看著傅宰相,眼睛也不眨地落淚。李氏給夫君解釋了一遍,哀愁嘆氣:「定然是做了和家中有關的噩夢。」
聞言,傅宰相擔憂地看著傅思瀅,想問又不敢問。
等到爹爹積累了足夠的擔憂后,傅思瀅問:「今日是何月何日?」
「七月初三。」
傅思瀅暗自想了一下,父親和母親此時應該還沒有收到小李氏想要前來投奔的書信。
便道:「兒實不相瞞,昨晚夢到家中有妖孽闖,鬧得府宅不安,惹得家破人亡。無論是娘親還是蕓芷容辰、還有我,都慘遭妖孽毒手!」
「妖孽?!」傅宰相與李氏驚得互看一眼,彼此惶惶,「什麼妖孽?」
傅思瀅瞇起雙目,狀似畏怯不願回憶,其實掩藏眼眸恨意:「是一黑一白兩條毒蛇。黑的年長些,心機頗深,謊話連篇;白的年點,慣會裝無辜,實在最是心狠手辣。」
聽得此話,傅宰相和李氏、小蕓芷、容辰齊齊倒吸冷氣。
兩條毒蛇?
「毒蛇?」小蕓芷嚇得白了臉,忙撲進母親懷中,「還是了的!」
傅思瀅不願驚到妹妹,又不得不繼續說下去。看向父親,出滿面痛苦:「那兩條毒蛇最是折磨父親,將父親殘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把父親變了們的傀儡魔!」
這讓好奇自己在兒夢中是何遭遇的傅宰相,頓時臉大變,渾繃。
「妖孽家,這、這可怎麼辦?」
既然兒能被這噩夢驚得幾乎去了半條命,就可見這夢不是能輕易怠慢的。
傅宰相立即與李氏商量,等明日傅思瀅休息好了,全家就去廟裡上香祈福,順便尋位大師解夢。
傅宰相冒出冷汗:「還得請僧人到家中做法一番才是,驅驅邪氣。」
聞言,李氏有些猶豫,畢竟請僧人到家中做法的事流傳出去,肯定是要被外人議論府中生變的。
傅宰相則很堅決:「一定要做法!」
說罷,沉沉嘆氣。
傅思瀅在旁邊看到父親一臉愁容和驚憂,心中十分明了父親為何如此驚。
雖然位高至宰相,可父親的權勢這兩年被皇上不斷削弱。滿朝如雨後春筍般湧出的年輕俊傑,更是每每以下犯上,當朝就敢駁斥父親。
父親如今已是頹勢難挽,所以更怕落得全盤傾覆。這也是為什麼日後何長易出現,父親會那般重他、扶持他,更甚至在何長易表出反意后,父親也敢咬牙支持!
否則,僅憑的喜歡,父親就敢豁出大半輩子的家命,跟著何長易去造反送死?
呵,男子最看重的永遠是自己的野心和慾。父親英明果斷、眼準,為他自己搏得了一生耀,可他知不知這其中有誰犧牲?
「瀅瀅,你安生歇歇,不要再想夢裡的事。咱們一家五口明日去上香,家中會平安無事的。蕓芷容辰,走,不要打擾你們長姐安神。」
安過傅思瀅,李氏要帶一雙兒離開,傅思瀅則搖頭,將蕓芷留下。
與小蕓芷躺在一起,摟抱著的妹妹,聽著這丫頭連連不斷的碎叨,傅思瀅緩緩閉目。
臉皮和雙手還能覺到炙熱的鑽心之痛。絕不會忘記教訓。
小蕓芷忽然怯怯地好奇問:「姐姐,你夢裡還說什麼河長不得好死,河長是誰?」
傅思瀅用臉頰輕蹭妹妹的發頂:「是條豺狼,和那兩條毒蛇沆瀣一氣、為非作歹。」
小蕓芷嚇得一抖:「還有豺狼?啊,姐姐你做的噩夢好可怕。」
「是啊,好可怕……好在,夢醒了。」
也絕不會允許自己,重陷夢魘!
……
車轍轍向穹頂山駛去。坐落於穹頂山上的天福寺是皇城外香火最為鼎盛的寺廟。為了靈驗,人們不怕山高路遠。
傅思瀅與父親母親、妹妹坐在馬車裡,時不時就要掀開簾子去看車外獨自騎著馬晃的容辰。
一見弟弟已經超出馬車兩個位,就立刻喚道:「你慢些,別騎快!」
傅容辰好生鬱悶,只能放鬆韁繩又讓馬兒慢下來。
與馬車平行后,忍不住抱怨道:「長姐,我是騎馬誒,不是騎烏!」
聞言,傅思瀅立刻目一怒:「你哪怕是騰雲駕霧呢,也得當騎蝸牛!」
車的小蕓芷被逗得哈哈笑:「哈哈哈哈,容辰騎蝸牛。」
瞧著兒們的嬉鬧,李氏滿臉慈笑。手輕傅思瀅的長發:「瀅瀅長大了,知道關妹妹和弟弟了。」
傅思瀅握住李氏的手,微微嘆口氣,沒說話。
李氏扭頭看向夫君,見夫君心不在焉、愁眉不展,便道:「夫君的眉頭,從昨日到現在就沒有鬆快過,這般擔心瀅瀅的噩夢嗎?」
傅宰相抬眼,點頭,又搖頭。看看李氏,又看看傅思瀅,他深深嘆氣。
「有一事,我得告知給夫人、瀅瀅。皇上幾日前傳我問意,說是有意為慕王……」
「慕王」二字讓傅思瀅的眉眼一抖,剛要細聽,忽聞車外傳來容辰的驚呼。
「啊——」
嚇得急忙掀開簾子鑽出馬車,一放眼,就見容辰被一道極長的馬鞭落墜馬!
「容辰!」
車夫也驚得立即停車,傅思瀅作迅速地跳下馬車,跑去攙扶弟弟。
好在容辰騎馬極慢,而且臨出門時所乘的馬匹被傅思瀅強地換一匹矮小的馬,否則這要是從疾馳的高頭大馬上栽落,非得斷胳膊斷!
傅容辰呲牙咧地從地上爬起,好生憤怒地看向後一輛漆黑古樸的巨大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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