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上用過飯,挽翠帶回來個消息,衛凌回府了。
正在榻上看書的宋奾怔了一下,習慣地就要起,不過才了一下子又恍惚想到什麼,兀自輕笑出聲,三年了,這反應竟都已了習慣。
琉瓔軒分前院后院,前院是書房也是衛凌的住,而宋奾常居后院,兩并不相連。挽翠依著慣例問,“夫人可還要送碗安神湯到書房去?奴婢已經吩咐小廚房備好了。”
安神湯啊宋奾垂下眼眸,將落的毯重新蓋在上,回憶悄無聲息涌上心頭。
衛凌常常不知在干些什麼,三五日才回家一趟,每日等著等著,等到書房傳回了話,那幾日來的等待便都結束了,隨后滿心歡喜地帶著早已準備好的吃食與安神湯送過去。
上一回是什麼時候來著?
對了,應是約一個半月前,那夜下了好大的雨,站在屋子門口看著不斷從天上傾覆下來的雨簾子,心里都是擔憂,這樣迅猛的雨勢,他會不會還在外頭,可有避雨的地方?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吧?
沒過一會,拱門突然有道幽暗影,朦朧夜并著雨幕,看不大清,不過心底仍舊起了期盼。
待來人走近,那期盼匿了下去,隨即而來卻又是一陣欣喜。
小石子說,他回來了。
那會甚至有些手忙腳,親自到小廚房熱好了安神湯,又將白日做的如意糕放提盒,一路腳下生風快得打傘的挽翠都跟不上。
待到了書院,卻被門口的白亦攔了下來,說是衛凌吩咐了,誰也不見。
被攔下已是司空見慣,仍舊次次如此不過是盼著他終有一日能看到的付出,看到的好。
要是按照往常,把提盒給白亦那也算了事了,不過那日卻十分地想要見一見他,便與白亦說了兩句,白亦許是一時心,放進了書房。
書房里沒人,將提盒放在桌上,猶豫了幾瞬后大著膽子往里間走去,隨后聽到了凈室里傳出些許靜,紅暈便輕輕悄悄爬上臉。
與衛凌縱使同房不多,可畢竟有過之親,那些旖旎畫面不知怎麼的就浮現了出來。
不過怔了一會,凈室門“呼啦”一聲被推開,四目相對,衛凌顯然也愣了一下,他上松松垮垮披著里,腹部線條若若現,壯有力,當即轉過臉,不敢再看。
“你怎麼在這?”開口是清清冷冷的聲音。
說明了來意,雖已明白他不會熱回應,可卻還是被他一盆冷水澆了個心涼,他說他用過飯了,以后沒有允許不要隨便進書房。
當時應了好,將提盒里的安神湯端出來,囑咐他睡前定要喝下,然后在他不耐的眼神中離開。
宋奾想到這又低低笑了出聲,那會兒還騙自己,騙自己覺得心寒是因那夜的雨太大了,將大半的裳都淋去。
可此刻才深刻意識到,讓心寒的哪里是雨,分明就是衛凌這個人。
衛凌拒的又何止是一碗安神湯,他是把的一腔熱,把整個人都拒之門外了。
以前總想著進去,可惜得頭破流都沒有一改變。
宋奾搖搖頭,這樣的傻事不會再做了。
挽翠這頭又問了一遍,宋奾則道:“備好了?”
“是。”
“那端過來吧。”
既已經備好了,那不用白不用,正巧自己這些日子睡不安寧,給了衛凌也是浪費。
于是挽翠看著宋奾喝下那碗安神湯,雙眼瞪圓,“夫人,這不是給郎君備下的”
“怎麼,你家夫人喝不得?”
挽翠突然間有種喜極而泣的覺,忙道:“喝得喝得,夫人想喝多奴婢就給您煮多。”
宋奾起走向床榻,淺淺笑著:“好啦,時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著。”
“嗯!”挽翠重重點了點頭,看著上了床,順手將間的燭火熄滅,外面的燈卻留著,屋子里明暗織,燈罩下的火苗輕輕搖擺著。
說來挽翠這習慣還是讓養的,自與衛凌婚,無論他回不回后院歇息,都給他留了一盞燈。
對照本就敏,以前未出閣時睡覺別說燭火了,就連簾子都得全部拉上,不然一夜都睡不安穩。
可了婚后才發覺衛凌晚間從不熄燈,在書房亦是,聽白亦說這習慣是自小養的,輕易改不了。
他改不了,那便換改。
改著改著就改到了今日,從最初的輾轉反側到如今的日漸習慣,變了,但他一點沒變。
現在看來,這盞燈已是用不著。
“挽翠。”宋奾了聲,“外間的燈也熄了。”
挽翠自然答應,輕輕一吹,整間屋子陷一片昏暗與沉靜,悉的覺撲面而來,宋奾在黑暗中揚了角,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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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前院書房則一片燈火通明,衛凌卸下一疲憊,坐在案前了手腕,白亦在底下說話:“郎君,您離開這一月里盛京城一切如常,宮里的魏公公三日前來過,說讓您回來后進宮一趟。”
衛凌一襲玄緞子袍,正襟危坐,神肅然,白亦不敢抬頭,繼續匯報:“郡主也來問過您的去向,屬下將您囑咐的話代了郡主。”
“父親呢?”衛凌突然問。
“將軍前些日子與陳尚書在外頭飲酒,失手打傷了酒肆的小二,郡主將這事了下來。”
東夏朝律例嚴明,為者講究清正廉潔,當朝天子又自詡民如子,因此這事鬧大對將軍府并無益。
衛凌突然輕笑了聲,面無表問道:“失手?”
這話白亦與白澤可不敢接,靜默一旁。
好在衛凌沒再繼續追問下去,道:“給魏公公去個消息,我明日進宮。”
“是。”
衛凌抬起眼前的茶盞抿了一口,眉頭皺起來,立于一旁的白澤以為茶涼了,立即吩咐下人換新的茶水來,卻突然又聽到他說:“怎麼是茶?”
負責管理琉瓔軒上下務的白亦心下一凜,可是茶出現了什麼問題?
不應當啊,自家郎君喝的天山白茶他都一直小心存放著,伺候的下人也是慣常用的,哪會出現什麼差錯。
白亦悄悄抬眼,瞥見上頭的人有那麼些微微不自然,不過一瞬又了下去,繼續喝了一口手里的茶。
過了一會,白亦見他神如常,這才說:“前兩日夫人摔了跤,昏了一日,您要不要過去瞧瞧?”
以往夫人子不舒服了,都會派人來前院告知一聲,其實夫人的用意白亦怎會不懂,不過是想讓郎君回后院一趟罷了,可那時郎君不是不在就是在忙,鮮有時間能過去。
白亦想著,若說這世上有誰是真心關心自家郎君的,那夫人必是其中一個,這三年來實實在在做的他們都看在眼中,對郎君的上心程度比郡主還要滿上三分。
可惜郎君子冷,尤其自竟軒公子過世后,郎君就像換了個人般,渾上下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他與白澤若不是從小就跟著,現在哪能得了這個近伺候的活?
一回幾回下來,郎君給到夫人的回應著實不算多,而夫人眼里的失恐怕只有他自己瞧不見了。
這回昏了一日可不是個小事,白亦心里揣著,還是說了出來,說完又小心低下頭去。
而上首的衛凌一頓,似是沒想到他會突然說起這個,隨口問了句:“大夫可看過了?”
“看過了,只是聽后院伺候的下人說夫人這兩日有些狀態不太對,不知是不是頭嗑著的緣由”
白澤突然咳嗽一聲,白亦猛然驚醒,自覺多言,趕道:“應是無礙,郎君無需擔憂。”
白亦恨不得自己一子,郎君風塵仆仆趕回來還沒得好好休息呢,他平白提夫人做什麼,要看什麼時候不能看,何須急于這一時半刻。
“嗯。”衛凌應了聲,視線移至那套紫砂茶上,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郎君好生休息,屬下告退。”白亦拱著手道。
待白亦倆人退到門口,又聽到后傳來一道淡淡的聲音,“罷了,白亦隨我回去看看。”
主仆倆往后院走去,白亦默默跟在后不敢出聲,心底卻是有些欣,他通常雖只管著前院,可夫人昏過去那日府里沒人來探他卻是知曉的。
夫人平時待他們不差,平易近人又沒有架子,主人家的那些個事他們管不著,但是誰好誰壞他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郎君這回回了后院,夫人應當是會高興的。
不過須臾,白亦看著黑魆魆的后院陷了沉思,低聲襯道:“夫人不是知曉了郎君今夜回府了嗎,怎麼這麼早就熄燈休息了?”
衛凌沒聽見,看著連檐下的宮燈都熄了的后院,沉默不語。
白亦站在他后,一邊說:“夫人許是剛剛才歇下,還沒睡著呢,郎君今晚可要宿在后院?”
“不了,回吧。”衛凌轉即走,未做一刻停留。
白亦就著淺薄的月瞧見了他臉上的神,不由一愣,怎麼竟還微微有怒氣?難不是氣夫人不等他?
白亦看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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