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的蜂,但現在重傷之後出虛弱的青白,就是一副帶著死氣的蠟黃,真是讓人看著就覺得揪心。就這樣子沈夫人還說他好得多了,那之前得是個什麽模樣?
林媽媽在旁邊笑道:“醫自是好手段。不過依奴婢看,大爺這正是人逢喜事神爽,這神一爽,子自然就好了。夫人之前堅持衝喜,果然是有道理的。大的八字也好,一下子就見了效。”
屋子裏的人目一下子就都落到了許碧上。
許碧還在那兒跪著,心裏暗暗苦笑。許夫人當初也是找了借口的,說許碧正是生在那年大捷之時,許良圃覺得是個有福氣的,所以才將定給了沈雲殊。而嫡長許瑤小時候多病,請人批過命說是不可早定親事。
這借口其實拙劣的,至許碧不信沈大將軍聽不出來。現在林媽媽一提八字,也不知道沈大將軍會怎麽想。
果然沈大將軍咳嗽一聲,坐回椅子上,手接過許碧的茶碗,目略有些複雜地打量了一下,出個荷包給了許碧:“這大老遠的跑過來,聽聞你也沒帶多東西,拿著這個,看缺什麽就自己去添置。”
許碧把那荷包輕輕一,覺得裏頭是一卷兒紙,頓時就明白了——這位公公給的是銀票。
“看老爺說的……”沈夫人抿一笑,“缺什麽東西,大郎媳婦隻管與我說,難道我還不給添置,要自己去張羅不?”
沈大將軍笑了一笑:“這不是怕不好意思開口。”
沈夫人從善如流地笑道:“老爺這麽說也有道理。畢竟他們年輕人與我們不同,或許置辦的東西有些不合他們心意,倒是自己挑的好。”
許碧一臉不好意思的笑容:“多謝父親。”隨便沈夫人打什麽機鋒,反正就裝聽不懂。橫豎新媳婦進門都要夾著尾做人,雖然不是一定要夾著尾,但況未明的時候肯定是說錯的。
不過,公公給了銀票,許碧就覺得自己送上的禮實在不大像樣了。誰也沒料到會這麽倉促就出嫁,許夫人被敲了一筆錢早恨得要死,連嫁和花冠都是照著便宜的買,更不會費心替準備什麽奉給公婆的禮了。還是路姨娘沒日沒夜趕了兩天,把平日裏自己做的針線改一改,拿來給頂上。
奉給沈大將軍和沈夫人的都是一條腰帶。沈大將軍這條是深青的,繡了鬆竹,原是路姨娘給許良圃繡的,預備三月初給他做壽禮。這倒是無妨,可鬆竹卻是文人們用,給沈大將軍就有些不搭了。
至於沈夫人那條腰帶,原是要給許碧的。幸而許家姐妹三個,許瑤紫許珠紅,許碧便一慣穿些青藍之,是以這條腰帶並不過分鮮豔。路姨娘花了一晚上將上頭過於的桃碎花拆了去,又用暗些的紅滾了邊子,倒也很看得過去了。
隻不過路姨娘手裏沒什麽好東西——許家本來也不是十分富貴的人家,更何況路姨娘早就不得寵了——這腰帶的料子和繡線都平平,拿到沈家人眼前就不怎麽夠看。
果然才捧出來,就聽有人嗤了一聲,聲音很輕,但其中的不屑之意卻分明能聽得出來。許碧眼角餘一瞥,就看見沈雲坐在一邊,一張小撇得跟個倒放的菱角似的,明明是頗為俏麗的眉眼,是拉出一子刻薄勁兒來。
沈大將軍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卻沒立刻說話,似乎有些猶豫。許碧正等著他再發話,卻聽腳步聲細碎地響,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端著盤子,從後頭走了出來,眉眼都是帶笑的,一直走到了沈大將軍左手邊上,小聲道:“老爺看這個好不好?”
沈大將軍往盤子裏看了一眼,眉頭就微微一皺:“怎麽拿了這個出來?”
婦人抿著笑,一臉歡喜的模樣:“這是太太從前最喜歡的,早說了將來大爺娶了妻,就把這個給兒媳。”
盤子裏放的是一對如意珊瑚簪子。簪頭上的如意是依著珊瑚原本的形狀稍加打磨而,雖不是正紅,卻也十分鮮豔。這並不怎麽貴重,但以金托鑲嵌,金紅相映卻很是好看,正適合剛親不久的婦。
沈大將軍聽了這話,臉上神似乎就更複雜了些,還有幾分悵然的樣子,對著許碧指了指自己左手邊:“給你母親磕個頭。”
許碧聽話地轉向那空椅子,心裏驀然生出一個不十分厚道的念頭——沈雲殊病得這麽七死八活的還非得出來,莫不是怕別人忘記擺上他生母的牌位吧?也難怪沈夫人不痛快呢。
許碧一邊心裏嘀咕,一邊規規矩矩向連氏的牌位磕了頭。
這可沒有腰帶了。就連路姨娘都沒想到這回事兒。幸好許碧早想到可能要拜牌位,這會兒便從腰裏取下一隻香囊,恭恭敬敬擺了上去。
香囊裏出一子花微帶清苦的香氣,連大將軍不由得看了許碧一眼,終於微微歎了口氣:“你有心了。”擺擺手,那托著盤子的婦人便走上前,“這是你母親心的東西,拿著罷,仔細戴。”
許碧低頭應了一聲。連氏最花,從前在西北那邊,沈雲殊院子裏沒別的花兒,隻有花。就連沈大將軍書房裏頭,還掛著連氏畫的花圖呢。這些事兒,喜鵲年紀雖小,老子娘卻是在沈家伺候久了的,自然知道一二。照著這個說法備了個裝花香的香囊,果然是過關了。
托著盤子的婦人見沈大將軍有些悵然,忙道:“夫人地下有知,必是喜歡的。”穿著件桃紅襖子,頭上雖隻簡單幾件首飾,卻也頗為致。許碧拿不準是個什麽份,不多看了一眼。婦人便對一笑,福了福:“給大請安。”
“這是你母親邊伺候過的人。”沈大將軍隨口便道,“你一聲香姨娘便是。”
哦,原來這個就是大姑娘沈雲婷的生母,捧香姨娘啊。雖然說是丫鬟,可是正經婆婆從前用過的人,又是長輩,許碧便連忙也行了個禮:“姨娘。”
香姨娘連忙擺著手往後退:“婢妾是哪個牌麵上的人,如何能當得了大的禮。”
沈雲婷在一旁,頭便微微低了下去。沈家幾個兄弟姊妹,就隻有是姨娘生的,平日裏就沒被沈雲褒貶。偏姨娘又慣於做小伏低,明明父親已經銷了契,有了姨娘的名份,仍舊時時不忘以連氏夫人的丫鬟自居,一口一個婢妾。這兩個字,每聽在沈雲婷耳朵裏一次,就仿佛往心上紮了一小刺。
沈雲婷深深地吸了口氣,姨娘或許覺得這樣才是守禮,可從來沒有想過,生母如此卑微,讓這個兒怎麽辦?
沈夫人的臉也不太好看,幾乎要維持不住笑容了。先給連氏的牌位見禮,那沒什麽可說的,誰命苦做了繼室呢?這一輩子都得排在原配夫人後頭,也是無可奈何。
可這會兒,竟是連捧香那個賤婢都排在前頭了!許碧還沒給這個婆母敬茶,倒是先跟捧香見上禮了。那個賤婢親自捧著連氏的出來,隻怕打的就是這個主意吧?仗著自己是原配夫人用過的人,就想搶到前頭了?
可要認真說起來,連氏有哪點兒比強?說是書香門第,其實家裏也不過就出過幾個秀才,最高才是個舉人,連一個能中了春闈的都沒有。自然,那時候沈文也才是個小小的總旗,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了。
沈夫人不無尖刻地想,若是連氏不死,現在可配得上做這大將軍夫人,二品的誥命?雖說自己是繼室,可論才學論容貌論家世,哪一樣不比連氏強?若不是因為守孝耽擱了年紀,何至於要給人做填房!
連氏都不在話下了,更何況是用過的丫鬟呢,那般窮舉人家裏,又能陪出什麽好丫頭來。捧香這個賤婢,卻總是打著連氏的旗號行事,把沈雲殊護得跟眼珠子似的,防著,倒好似要對沈雲殊做什麽似的。這般作態,反倒是取信於沈文,以至於現在沈文前頭書房裏的東西,倒是由管著,自己這個正經的夫人反倒不了手。⑧思⑧兔⑧在⑧線⑧閱⑧讀⑧
沈夫人心裏忿忿,直到許碧給敬茶,還有點兒收不住,勉強地笑了一下,就丫鬟捧上一對翡翠鐲子來:“戴著玩兒罷。千裏迢迢的嫁過來,可別委屈了自己,有什麽短的,隻管來跟我說。”
沈雲在旁邊坐著,一眼看見那對鐲子,臉就拉了下來。
☆、第19章反複
沈夫人拿出來的這對鐲子是從同一塊翡翠裏開出來的,碧綠,隻各有一塊小小的飄花略淺,被巧手的匠人雕了一條鯉魚。
其實這也不算什麽特別貴重的東西,但偏偏這對鐲子當初得到的時候,沈雲頗為喜歡,曾經向沈夫人討要過。但沈夫人說翡翠鐲子不是這樣小姑娘戴的,總得再過個五六年才得住,就不曾給。
原本沒討要到手也就算了。沈雲出生之時,沈文剛剛立下功勞升了千戶,沈夫人覺得這個兒帶了福氣來,自便對十分寵。加以沈家那會兒家境已然起來,對沈雲可算有求必應,從來就不曾缺過什麽,年紀雖小,裳首飾卻不,一對兒鐲子算什麽呢?
可當初沈夫人說好了這對鐲子是留給的,如今卻又拿出來給了許碧做見麵禮!許碧跟一般大呢,為什麽不能戴,許碧卻能?
沈雲心裏立刻不痛快起來,眼見許碧接了鐲子,就算是給沈夫人見完了禮,接下來該與平輩行禮,便一下站起來,笑盈盈地搶先道:“該我們與嫂子見禮了,也不知嫂子給我們準備了什麽好東西。”
許碧送上的那兩條腰帶,連都看不在眼裏,隻那是給父親母親的,不到置喙。可若是一會兒許碧給小叔小姑的東西也這麽上不得臺麵,就要好生臊臊了。
不過還沒說完,歪靠在竹椅上的沈雲殊就咳嗽了一聲。這聲咳嗽聽得十分喑啞,仿佛有什麽東西在腔裏衝不出來似的,教人聽著難。而且他咳這一聲就好似一發不可收拾,竟然一聲接著一聲,很快就不上氣來了。
“爺!爺!”紫電和青霜都慌了神,想替他拍拍後背,又想到他就傷在後心,隻能著他的口,卻是全無用。
沈大將軍臉一變,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愣著幹什麽!快抬回去,請王醫過來!”
這下子誰還聽沈雲說話呢,沈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