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沉睡中醒過來十天後,止歌才在夜幕降臨時見到了現在的父親,麟。
能得到趙君的青睞,麟的魅力勿庸置疑,他今年三十一歲,正值一個男人最的黃金時期。為武將家族的後人,麟亦是自小練武,但他上又帶了些文人特有的儒雅,混合在一起有了獨屬於他的奇特魅力。
也難怪向來眼高於頂的趙君能對他這麽死心塌地了。止歌想。
對這個一出生就沉睡不醒的兒,麟是陌生的,這八年,由於一些原因,他更是一次都沒來看過這個兒。他已經不善言辭了十幾年了,自然不可能在一夕之間變得健談,所以他並未跟止歌多言,隻打了個照麵就去了外間。
為了照顧止歌,慕輕晚這兩天都歇在止歌房裏。此時的慕輕晚,正坐在窗邊的榻上就著搖曳的燭給止歌做些針線。
這些年來水軒除了就隻有不能言不能的止歌,若不給自己找些事做,恐怕早就已經在這漫長的孤獨歲月中崩潰了,所以即使針線房並沒有忘記水軒,這些年和兒的都是自己一針一線做的。
“三娘……”麟神晦難辨,張了張,卻又不知該說什麽,“這些事留給針線上的做就行了。”
慕輕晚在娘家行三,家中人都喚三娘。
手上頓了頓,莫輕晚咬去線頭,並未抬頭,“這麽多年,早已習慣了。”燭輕曵,影照在麵上,印出別樣的和與滿足。
麟默然。
曾幾何時,他們也是年夫妻,深意長,不知羨煞多人。
到如今,見麵竟都無話可說了。
可這一切,除了怪他,又能怨誰呢?麟滿臉的苦。
“三娘,你,怨我嗎?”鬼使神差的,遲了十幾年,麟問出了這個問題。
怨嗎?如何能不怨呢?
慕輕晚放下手中的針線,仔細思索了一番,才第一次抬頭直視麟的雙眼。
“從前,怨過吧,”雖然口中說著怨,但慕輕晚麵上卻是帶著笑的,“不過現在我很滿足,雖然你幾乎毀了我一生,但你給了我止歌,這是什麽也換不來了。”
“止歌……”聽到慕輕晚說滿足,麟並沒有想象中的輕鬆,那揮之不雲的苦反而更滲進心底。
提起兒,慕輕晚眉眼間倏忽和下來,“止歌,是我們的兒,這是自己為自己取的名字。”
麟難以下心頭突來的怪異。
對這個意外而來的兒,他雖然從未來看過,但也並非是沒有關心的。可如今兒從沉睡中清醒了過來,他心中的驚卻遠大過喜。
在威遠侯上上下下的人心中,甚至是慕輕晚心中,曾經都以為止歌會永遠沉睡下去,連張開眼看一眼這世間繁華的機會都不會有。
可如今,沉睡中的大姑娘卻一夜之間蘇醒了,這也就罷了,可一個從未清醒過的人,不該是如嬰兒般懵懂茫然嗎?怎麽這位家大姑娘卻完全如正常人一樣,不僅能言善寫,連名字都能自己取。
威遠侯府如今都在傳,大姑娘不是有神佛庇佑,便是被鬼魅纏呢!
對此,麟自然也是有疑慮的。
不過,在看到慕輕晚麵上的幸福與滿足後,他不知不覺間便偏向了自己與阿晚的兒有神佛庇佑。
不管如何,那是他與阿晚的兒,隻要阿晚開心,便夠了。
想到這裏,麟想起了自己來水軒的另一件事。
“既然兒……止歌,”頓了頓,不管是不是符合規矩,麟亦接了兒自取的名字,“已經醒了,而且今年已有八歲,那必是要上族譜的。”
族譜自然是要上的,可是怎麽上,這才是問題。
慕輕晚幾乎一瞬間就想到了這個問題。
和的眉眼漸漸冷凝,想到麟的來意,慕輕晚的視線似要凝結冰。自十幾年前的那次爭吵之後,再一次冷眼與麟相對。
“止歌自然是要上族譜的,而且必須是家的嫡長。”慕輕晚一字一頓地道。
麟麵上一僵,隨之而來的是心裏湧起的失與難堪。
他知道慕輕晚的意思,趙君的確曾提過就算止歌上族譜也隻能充作庶,但被他嚴辭拒絕了,他與阿晚的兒,怎麽能記作庶?就算趙君是……也不行!
讓他失的是慕輕晚的態度。
阿晚,果然已經不信任他了。眼裏的防備與警惕太過明顯,讓他連想忽略都做不到。
可是這能怪誰?若不是他當年的弱,他與阿晚,又豈能走到如今這一步?
一想到這裏,麟便立馬泄了氣。
吸了一口氣,他道:“你放心,止歌本來就是嫡,威遠侯府的嫡長,這一點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慕輕晚聞言鬆了一口氣。
在任何悉慕輕晚的人眼裏,慕輕晚是溫婉順的,自小與麟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了那麽多年,都從來沒為了任何事與麟紅過臉。即使是十幾年前那次不得不退讓,那麽傷心的時候也沒有與麟像今天這樣爭執。
如果隻是為了自己,可以退讓,可是如今為了止歌,卻不得不爭。
這,也許便是為母則剛吧。
……
在麟與慕輕晚沉默以對的時候,止歌輕手輕腳的退回了臥房。
從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家的份有些特殊。趙君出高貴,威遠侯府的仆婢又稱為夫人,而趙君又說止歌是“大姑娘”。止歌本以為慕輕晚隻是麟的妾室,自己則是麟的庶,為了證實這個猜測,才會過來聽麟與慕輕晚的談話,卻沒想到會聽到這麽消息量這麽多的一番話。
如果自己是威遠侯府的嫡長,那麽慕輕晚才是威遠侯夫人,那麽趙君?可是以趙君的份,是絕對不可能給人做妾的,府中下人又都稱其為“夫人”,鳴祥又是府中嫡長子。
世家大族不會有平妻一說,亦不會同時有兩個正室夫人。
那麽……
這威遠侯府的人和事還真是複雜。
止歌輕輕搖了搖頭,不再為自己的份到底是嫡是庶而糾結,終歸會有清楚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