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又小又簡陋,還是租別人的,但小六每天都會把房間打掃的干干凈凈。
屋里只有一張床,把裴九買下來后,因著裴九傷勢嚴重,剛開始小六打地鋪睡覺,后來天太冷了,小六和裴九就睡了一張床。
當然,兩人中間用枕頭隔著,誰都沒有越過界。
把桌子了一遍,小六又去到床邊整理被褥,盤算著待會兒去灶房煮一鍋面糊糊,再炒兩個蛋,這樣,等裴九回來了,可以直接用面糊糊對子。
剛把被褥鋪好,門口突然傳來敲門聲。
小六疑地出去屋子,到飯點了,應當沒有人過來才對,是裴九回來了嗎?可是不應該啊,裴九不會這麼快就回來的。
還未到門口,小六就看到了兩道影,一道并不陌生,是把帶回青石巷的沈公子。
至于另一個,年輕姑娘眉眼致,明眸皓齒,小六并不認識。
小六走過去,“沈公子,您找我有事嗎?”
紀云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朝院門口走過來的小姑娘。
這種況紀云窈不是第一次遇到,十多年來,常有人帶著個來找和紀夫人,說可能是小善,但無一例外,都是些不準確的消息。
因此,跟著沈暮朝來到小六的住,紀云窈心深其實沒抱太多希。
沈暮朝解釋道:“小六,你不是說自己還有一個姐姐嗎?這位紀小姐,也有一個被牙婆拐走的妹妹,我帶來找你,是想確認一下你的份。”
長年被王家人苛待,小六的個頭比同齡人要矮,看著紀云窈的時候,更是得仰起頭。
小六瞪大著眼睛,面前的姐姐上香香的,皮又白又,披著華的紅緞裘,修長的頸邊,還圍了一圈絨絨的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姐。
小六搖搖頭,“沈公子,我應該不是這位紀小姐的妹妹吧,紀小姐長得好看,的妹妹肯定和長得很像,我和紀小姐不像的。”
見到紀云窈之前,小六接過職最高、權勢最大的人,也就是平鎮縣讓配婚的那位趙縣令。
這位紀小姐,耀眼出眾的如同天上月,和紀小姐比一比,小六覺自己越發普通,打心里眼覺得自己不可能是紀小姐的妹妹。
紀云窈笑了下,“沒事,小六,你別張,不管你是不是我妹妹,都不礙事的。”
頓了頓,目落到小六額間的齊劉海上,紀云窈聲道:“小六,我可以把你眉間的頭發撥開嗎?”
小六猶豫起來,上一次有人把的厚劉海撥開,然后就給趙縣令那死的的大兒子配了婚。
小六心里留下了影,警惕起來,“紀小姐,您真的是來找您的妹妹的?”
看出小六的防備,紀云窈笑意盈盈,“嗯”了一聲,“我就看一下,你放心,若你不是我的妹妹,我也會幫你找你的家人的。”
小六放下了防備,點點頭,“那你看吧。”
厚劉海被撥開的那一刻,小六的臉完完整整地出來,習慣了劉海的存在,下意識瞇了瞇眼睛。
看清小六的長相,紀云窈愣在那里,呆呆地盯著小六。
一顆心跳個不停,呼吸也急了幾分。
劉海之下,小姑娘有著一雙亮晶晶的桃花眼,臉偏黃,上下臉的也不太均勻,但不難看出那姣好的五,和紀家人有幾分相似。
紀云窈和紀夫人是桃花眼,小六也是;妹妹小善的眉心有一點黑小痣,小六也有。
紀云窈眼眶一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小六,關于你的世,你還有什麼印象,都給我說說!”
許是被紀云窈的緒染,小六也張起來,“我…我記得我有一個姐姐,姐姐梳著雙丫髻,給我捉過蝴蝶,對了,我還記得家里好像掛了一個很好看的風鈴。爹爹的個頭很高,會把我放到他的脖子上,讓我騎大馬,但爹爹好像經常咳嗽。娘親嘛,常拍著我的屁./,哄我睡覺,給我講故事聽。”
“我向村里的人打聽過,他們說,把我送到云水村的那個牙婆,邊長了一顆長了的大痣。”
風鈴、長了的痣……
紀云窈眼睛一亮,急忙道:“小六,你沒記錯,我是帶你捉過蝴蝶,那個風鈴,也是掛在我房里的。爹爹不好,確實經常咳嗽,你三歲那年,吳牙婆把你拐走,吳牙婆的臉上,長了一顆黑痣。”
喜極而泣,紀云窈聲音哽咽,激地道:“小六,你是我的妹妹!”
小六微張,“啊”了一聲,呆呆看著紀云窈。
紀云窈握上小六的手,一滴滴淚珠順著的臉頰下來,“小六,我是姐姐啊,我終于找到你了!”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看著紀云窈哭,小六無意識地也哭了起來。
趴到紀云窈的懷里,“…姐姐!”
有姐姐了,找到家人了,再也不用擔心被趙縣令抓走去配婚了!
注視著紀云窈,沈暮朝想,當日去永安侯府找紀云窈,其實他并不確定小六的份,但趕在除夕前,紀云窈找回了妹妹,也算是一件大喜事。
兩年前,紀云窈從馬背上滾下來沒有哭,前段時間在蘆葦村,紀云窈被劉婆子拿著掃帚攻擊,也沒有哭。可今天,他第一次見到紀云窈哭,子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滿是淚水。
先讓小六上了馬車,紀云窈轉朝沈暮朝走去,“沈公子,若不是您,我不可能找到小善的,您的恩,我們永安侯府銘記于心,永不敢忘!”
“小善是我娘親給取的名,我娘前幾天還說,也不知道今年能不能把小善找回來,過一個團圓年,現在的愿終于要真了!沈公子,您就是我們永安侯府的大恩人!”
紀云窈之前對他可沒這麼客氣,突然用“您”來稱呼他,沈暮朝不怎麼習慣。
他輕笑了下,“舉手之勞,紀小姐太客氣了,想必紀夫人也盼著盡快見到小善,紀小姐快回府吧。”
這樣的恩,可不是“舉手之勞”幾個字可以形容的,紀云窈決定,等把事理完,一定要在府里設宴,好生款待沈暮朝。
*
新年家家戶戶都要對子,裴照川去的時候,最近一家鋪子里的紅紙賣了,他只得多走了一段路,去別買。
買過紅紙,裴照川就回去了。
當然,出來的這一趟,他也順便觀察了下青石巷的況,他沒在附近見到一個可疑的人,說明那群追殺他的人,并不知道他在這里。
裴照川放心了,他不怕死,但他不想連累小六。
往年過年,家里的下人會把對子準備好,娘會做各種食把他喂胖,他那對“父母”,也會陪著他一起過年。
和小六在一起,需要他自己跑來買紅字,屋子的擺設簡陋,每天都得打細算過日子,但裴照川覺得沒什麼不好的。
不過短短半年,裴家的下人死了,娘死了,他的“父母”,原來也是假扮的,本不是他的親生父母。
他是青州裴家的爺,可其實他也不是。
過去的十八年,背后之人為了掩飾他的份,他活在一個被所有人編織出來的謊言中,他本不是裴家的爺。
如今他東躲西藏,讓自己為下人,只是為了躲避那些人的追殺。
是小六,給了他一個平淡卻舒適的生活。
想起小六,裴照川腳步快了些,他可不能讓小六等急了,小六還在家里等著他吃飯呢!
回去青石巷,推開房門,屋子里卻空無一人,看不到小六的影。
裴照川一怔,愣在那里,小六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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