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也沒有料到,陸夭居然如此決絕。
太醫很快便趕了來。
診脈之后,發現陸夭是服了鉤吻,也就是俗稱的斷腸草。
相傳神農就是服此藥而死,服用者往往腸穿肚爛,死相可怖。
可見是抱了必死之心。
皇后和啟獻帝對視一眼,憂心忡忡開口問太醫:“那眼下可有命之憂?”
太醫急忙下跪:“所幸吐的那口帶出來不毒,剩下的,開幾服清毒的藥,慢慢調理也便罷了。”
皇后松了口氣,陸夭若真死在宮里,這皇室易嫁死臣的罪名可就洗不清了。
可沒死也是個麻煩。
鬧了這麼一出,等于把皇室架在了禮法的道德制高點。再把人換回來做太子妃的退路也隨之被封死。
換句話說,陸夭是鐵了心要嫁給寧王。
思及至此,皇后嫌惡地看了一眼滿面瘡痘的陸仁嘉。
考慮此大概率會為太子正妻,為了皇家脈的傳基因,只得強忍厭惡又開口。
“太醫,等會看診完畢,也給這位姑娘看看臉吧。”
陸仁嘉激地看向皇后,皇后卻把臉撇開,讓人將帶出去。
“陸二小姐先留在宮里養傷吧。”太子猶不死心,“現在的況也不適合移。”
始終未發一言的寧王此時突然開口。
“既以死明志,我為與拜過堂的人,便不能負了這番心意。自今日起,不論生死,都是我寧王府的王妃。”
事鬧到如此地步,啟獻帝心也灰了大半。
雖然不不愿,但只能看著寧王行過禮,彎腰抱起尚在昏迷的陸夭,舉步出了皇宮。
太子如喪考妣癱倒在地上,煮了鴨子飛了,連鴨都沒剩下。
想想留給自己的那位陸家,不由得悲從中來。
偏巧此時外監通報,禮部尚書陸大人求見。
啟獻帝冷哼一聲,他還敢撞槍口?
陸尚書本是志得意滿進來的,兩均嫁皇室,這是何等殊榮,保不齊還能沾升個一半職。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皇帝的撲天怒火。
“陸卿養的好兒,真是識大懂禮數!”
陸尚書被這句話搞懵了,觀帝后和太子的臉,明顯是緒不對。
但以他對小兒的了解,又實在想不通新婚夜能出什麼大紕,難不為了房中事惱了不?
但他不敢問,只得著頭皮附和:“皇上謬贊,臣愧不敢當。”
啟獻帝被這個和稀泥的態度搞得愈發不痛快。
“朕看你最近可能是忙糊涂了,不如回家休息幾個月吧,禮部的事暫時給侍郎代管。”
本打算跟皇帝攀親家看能不能討點好,結果連頭上烏紗都險些沒保住。還沒搞懂為什麼,陸尚書已經被轟出來了。
行至宮門口,看見寧王微跛的背影抱著個子,看形并不像陸仁嘉。
他心里登時“咯噔”一聲,這才新婚,難不寧王就背著他嫡長搞出些香艷事?待要細看,人已經雙雙上了馬車。
浸場多年的經驗讓他心中陡升不安,直覺上,這兩樁人人稱羨的婚姻似乎都出了岔子。
但比起陸仁嘉,他顯然更擔心開罪了帝后的陸夭。
陸夭不知自己被生父擔心,是被腹部痛搞醒的。
前世用毒爐火純青,鉤吻那點劑量不難把握,怪就怪高估了這子的承力。
畢竟前世這個時候,還沒有以試毒。
寧王背對著坐在馬車另一側,聽到墊上窸窣靜,回過頭來。
“是早上你吃的那塊糕?”
陸夭自知瞞不住,也沒打算瞞。
“事先沒跟王爺通氣,是我考慮不周。”
“無妨,毫不知的反應才更真實,也不容易讓皇帝起疑。”寧王轉過,目炯炯看,“用毒準,下手奇狠,王妃還有多驚喜是本王不知道的?”
陸夭早猜到他會發難,自然也想好了解釋。
“時不好在外祖家養過一陣子,門客里有個擅毒的醫師,教了我些許皮。”
這話半真半假,前世寧王足疾遍請天下名醫,最后被一位方外高士治好。
那人住在王府時怪癖頗多,見陸夭善于制香,一時興起,于是傳了一些制毒的方子。
孰料陸夭從小天賦異稟,過目不忘,很快便對各種藥毒了若指掌。高士既驚且喜,于是傾囊相授。
短短數月,陸夭便通曉醫理制毒,所以后來才想出將鴆羽混青棘香的法子給寧王下毒。
寧王緩緩轉玉扳指。
“你是跟令姐有仇?還是太子?”
城墻上一箭穿心的歷歷在目,陸夭咬牙。
“都有,而且是海深仇。”
難怪會舍棄未來皇后尊榮,下嫁寧王府。
什麼仰慕,什麼嫁妝,都站不住腳,唯獨復仇這個理由才說得過去。
可年紀輕輕又居閨中,這海深仇從何而來?難不是外祖王家?
事慢慢變得有意思起來了。
陸夭不知寧王的心路歷程,但既敢涉險走出這一步,也自然不懼自掀底牌。
“事已至此不妨坦白,我確實有自己的打算,但請王爺放心,我絕不會加害于你。”陸夭表懇切看向寧王,“而且我略懂一點岐黃之,把我留下對王爺百利而無一害。”
“比如呢?”寧王輕笑,“說來聽聽。”
“我可以助王爺登上大寶。”
“本王若無心帝位呢?況且寧王府從來不缺謀士。”
陸夭心道:無心帝位你騙鬼呢!前生要不是我拖后,你早幾年就登基了。
心腹誹,但上卻一派謙卑。
“我能做尋常謀士所不能。”陸夭眼神灼灼,表勢在必得,“比如讓滿朝文武盡數倒戈。”
寧王挑眉,好大的口氣。
朝堂之上本就是勢力角逐,今日東風倒西風,明日西風卷土翻盤。
除了皇帝本人,沒人敢說讓滿朝文武盡數倒戈。
“是人都有肋,我能逐一破之。”陸夭似是怕說服力不夠,復又補充道,“王爺不信,后日回門我就能驗證一二。”
這回寧王徹徹底底驚訝了。
“你連獨立行走都問題,還打算回門?”
“最遲晚上,王爺就能看到活蹦跳的我。”陸夭難得狡黠一笑,“不信可以帶我回府,一試便知。”
馬車在此時恰到好停下,寧王沉著臉下了車。
陸夭的心不可抑止提到嗓子眼。
雖然前世寧王替圓了謊解了圍,但這一世諸多變數,確實沒有把握,對方是不是還愿意帶回府。
而這里,是唯一認定的歸。
正忐忑著,一只戴著玉扳指的手從車外遞過來。
“戲散場了,王妃還不肯回家嗎?”
陸夭的眼淚一下子便涌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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