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太子醒來后一副不認得的神?
這是重傷致失憶了?
秦箏只覺他落在自己上的視線迫十足,明明沒有多惡意,但就是比先前軍統領打量的視線還讓頭皮發麻。
正想著要不要再說點什麼,卻見太子突然擰眉心,似有些痛苦地按住了額角。
秦箏倒也不是沒想過趁他現在虛弱趕跑,問題是門外全是軍,出去了不等于自投羅網?
況且就憑著太子用一金穿軍統領腦門的武功,秦箏也不敢貿然跑啊,萬一一轉,他手上還剩的那金就直接穿后腦勺了呢?
不過短短數秒,秦箏已經權衡了一番利弊。
再忍辱負重茍一會兒吧!
上前一步做出關心他的樣子:“殿下,你沒事吧?”
太子約莫是忍過了那陣頭疼,再看秦箏時,神不知為何變得古怪起來:“無事。”
嗓音沙啞,倒是低醇好聽。
他掃了一眼殿橫七豎八的尸,問:“這是怎麼回事?”
秦箏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正回答,忽然想到太子妃一個深閨子,驟然經歷這樣的腥場面,肯定得被嚇得不輕。于是秦箏努力出了點眼淚花花,帶著哭腔低了嗓音道:
“殿下,您昏迷的這段時日,城破了,叛軍馬上就要殺進宮來了!軍統領狼子野心,竟也起了反心!幸虧殿下醒來,救了臣妾,如今殿外還守著余下軍……”
自認為演技滿分,怎料太子見要哭不哭的,神更古怪了些。
秦箏想不通是哪兒出了問題,眼瞧著太子要起,便手去扶。
太子卻不聲避開的手,自己撐著床柱有些吃力地站了起來。
秦箏有些錯愣,書中對太子的描寫著墨不多,只說他是個好之徒。
但就目前看來,太子對似乎有些冷淡?
不等秦箏多想,殿外忽而嘈雜起來,打殺聲震天。
聲道:“定是叛軍打進來了!”
壯著膽子跑到門邊,用手指在門紗上了個往外看。
只見軍跟攻進來的叛軍廝殺了一片。
軍統領還沒來得及跟叛軍那邊接頭,叛軍以為軍在此是為保護太子,雙方一打照面就殺起來了。
秦箏倒也不是真這般膽大,只是想確認這次來的是不是沈彥之的人。
但顯然不是,叛軍領頭的是個滿臉橫的大將,一掄斧子就把一個軍攔腰斬了兩截。
秦箏胃里一陣翻滾,不敢再看,匆匆往回跑:“殿下,叛軍跟軍打起來了,臣妾掩護您逃!”
沈彥之是指不上了,故意這樣說,是想讓這個功夫不錯的太子在跑路時捎上自己。
卻見太子抬手就推翻了一旁的青銅燈架,燈油潑了滿地,燈芯很快就引燃了這一片,火舌卷起床前的帷幔,瞬間竄上房梁。
他看了秦箏一眼,沉聲吩咐:“一太監服換上。”
秦箏知道自己落到叛軍手中,絕不會有什麼好下場,換一太監服逃,再怎麼也比穿著一華服方便。
人在生死關頭,果然是可以克服很多恐懼的。
秦箏剛看到殺人那會兒,還嚇得手腳發,現在為了活命,已經能忍著惡心去小太監的外袍。
掉華麗的宮裝,很快穿上了小太監染的外袍,作一個干脆利落。
秦箏畢竟不是古人,宮裝里邊又還穿著素錦中,加上太子是名義上的夫君,生死攸關前,沒想回避不回避的問題。
倒是太子在換時,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背過去,另了一套太監的裳換上。
時間迫,秦箏換好服后,三兩下扯自己頭上的發飾,能扔的都扔了,只把幾沉甸甸的金釵收進了袖袋里。
不會綰古人的發髻,扎了個丸子頭戴上小太監的帽子,再往臉上抹了兩把,頓時別說貌,不嚇死人就算好的。
太子換完裳回過頭發現這扮相,眼底劃過一抹意外,似覺得關鍵時候也機靈的。
火蔓延得很快,外邊軍還沒死完,整座寢宮的殿就已經被火海淹沒。
秦箏跟著太子繞至偏殿,太子推開耳房的后窗,對道:“翻出去。”
暮四合,火照不到的地方,視線所及皆是一片暗影,吹過的風里都帶著濃郁的腥味。
宮太監的慘聲和叛軍的獰笑聲在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秦箏一條搭上窗沿往外翻,正殿那邊突然傳來“砰”的一聲大響,是叛軍破開大門進寢殿來了。
一個猙獰殘暴的聲音響起:“誰他娘的放火燒的東宮?快找太子妃,老子定要嘗嘗這個沈彥之和狗太子爭搶的人是個什麼滋味兒!”
秦箏害怕得腳下發抖,差點從窗沿摔下去,幸好太子及時扶住了胳膊。
那雙手沉穩有力,莫名地給人一種安全。
“莫怕。”
明明后就是無數豺狼,但這清淺平靜的兩個字,愣是讓秦箏緩解了不恐懼。
落地站穩后,太子很快收回了手,再在窗沿一撐,便利落翻了出來,全然不似一個重傷垂死之人。
他反手關上窗葉,沉聲道:“去馬廄那邊,從角門出去。”
叛軍進宮后四搜刮財寶,.宮,有去馬廄那邊的,從那里出逃,最好不過。
太子對東宮地形很,借著夜遮掩,他帶著秦箏輕易躲過了幾波四搜刮財寶的叛軍,偶遇上幾個落單的叛軍,不等對方出聲,就被一劍割。
秦箏攥著他袖袍的一角,跟著他跌跌撞撞地跑。
大殿燃起來的火映紅了整片夜空,秦箏偶爾抬眼看他,只能瞧見半邊冷峻的側臉和一截致的下頜線。
心頭升起一說不出的覺。
原書中寫太子妃被太子強娶回去,只是因為太子貪圖太子妃的,但如今大難臨頭,他卻半點沒有要拋下自己一個人逃的意思。
似乎……也沒有原書中寫的那麼壞?
馬廄在東宮的位置很偏僻,這邊果然暫時還沒有叛軍找過來。
太子停下來時,秦箏已經得不行,要靠墻兒才能站穩。
這生來便養尊優,大概從來沒這麼玩命地跑過,秦箏只覺肺部連著口那一片都撕裂似的痛著。
太子也沒比好多。
月下他臉蒼白得嚇人,一只手按著自己口箭傷的位置,額前滾落豆大的冷汗,上腥味濃郁,顯然是傷口裂開了。
方才在路上黑燈瞎火的,秦箏為了不拖后,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看路逃命上了,現在才注意到太子的況。
自己好歹是靠著他才能安然逃到這兒來。
秦箏猶豫了一下,上前詢問:“殿下,是傷口裂開了嗎?我幫您重新包扎一下?”
“沒事。”他冷聲拒絕,眉頭鎖得死。
這里不是久待之地。
太子看向秦箏,忽然道:“朕……”
朕?
秦箏正覺得奇怪,就聽他繼續道:“正好你有選擇的余地了,我知你并非自愿嫁我,你若想回去找沈彥之,就藏到馬廄后的草料堆里去,等沈彥之到東宮后再出來。”
后面一個選擇他沒再說,楚國大勢已去,他負重傷,帶著秦箏只怕很難逃出去。便是逃出宮去了,也得東躲西藏過日子。
他這番話倒是讓秦箏越發驚愕了。
書中的棒打鴛鴦的草包太子,在亡國后大徹大悟了?
太子看秦箏許久不出聲,出聲問:“如何?”
遠的燒殺搶掠聲在這邊依然能聽到,這一路過來,秦箏也瞧見了不衫不整死去的宮。
經歷過前兩次的期待后,秦箏現在已經對沈彥之來救自己不抱多大希了。
書中寫他自責去救太子妃晚了一步,現在秦箏算是明白他這一步到底有多晚了,若不是太子沒像書中一樣狗帶,只怕這會兒也已經涼了。
秦箏可不敢一個人躲在馬廄,萬一一會兒叛軍比沈彥之先找過來,簡直不敢想象。
趕搖頭:“我跟殿下一起走。”
聽到的回答,太子神有些怪異地看了一眼,不過什麼也沒說,只微微抬了下手,示意繼續抓著他袖子。
秦箏趕薅住了,也不知為何,被允許繼續跟著他,竟有種松了口氣的覺。
太子一路都很沉默,帶著七拐八拐地在錯復雜的宮道間躲開四搶掠的叛軍,躲不過就拼死一搏。
也正因為如此,太子上的腥味越來越重,臉也更加蒼白。
一開始還是他帶著秦箏走,到后面已經是他認路,秦箏當跟人形拐杖扶著他走。
二人躲進一偏僻的宮墻時,秦箏低了嗓音問他:“殿下,我們是去找父皇嗎?”
一路上都沉默的太子突然冷笑一聲:“那個昏君也配?”
“昏君”兩個字從太子口中說出來,委實有點驚到秦箏了。
楚煬帝好歹是他老子,太子醒來后這麼六親不認的嗎?
太子似乎也意識到他那句話有些不妥,接下來他除了指路,兩人之間又陷了沉默。
秦箏也就想著人家好歹是父子,隨口那麼一問,太子不愿提楚煬帝,自然也不再提,自己差點就被楚煬帝派人勒死,太子不去找楚煬帝,秦箏高興還來不及。
太子路上又殺了十余個叛軍,二人才安然走到了西闕門,但前方宮門鎖,本沒有出路。
遠響起凌的腳步聲。
夜風把叛軍的怒喝聲送了過來:“方才有兩個太監往西闕門逃去了!快追!”
太子像是不知道前是絕路,后有追兵,平靜問:“會鳧水嗎?”
現在都是一繩上的螞蚱,秦箏也沒藏什麼,點了點頭。
太子便道:“板橋下的暗河通往西闕門外的護城河。”
秦箏這才明白了他來西闕門的真正目的,他是想從暗河逃出皇宮!
***
東宮主殿的大火已經燒至周遭相鄰的宮殿,宮太監逃命都來不及,叛軍們忙著搜刮財寶,無人救火,火勢便繼續蔓延了下去。
沈彥之駕馬趕到東宮時,主殿已經燒毀殆盡。
他踉蹌著下馬,看著眼前的火海,臉上盡失。
晚了,終究是來晚了!
先沈彥之一步來東宮的狂大將沖著他獰笑:“沈世子可追上那輛出宮的馬車了?車中是太子妃吧?”
沈彥之轉過頭看向那滿臉橫的大將,眼底恨意猙獰,眼白部分都泛著駭人的紅,像是恨不能生啖眼前人的:“太子妃在哪兒?”
宮城一破,他本就要直往東宮來,卻得知太子妃被這大將的人先一步帶走了。
他心急如焚就去追那輛出宮的馬車,怎料車中人卻不是太子妃,沈彥之頓時明白自己是中計了!
看到東宮上方的夜空被火映紅時,他渾的都冷了下來。
大將看著沈彥之這副狠厲的樣子,嗤笑道:“太子妃?滋味確實不錯,老子把人玩死后扔里邊一塊燒了!”
沈彥之眼中一片紅:“燒了?”
大將跟沈彥之不和已久,世家瞧不上他們這些綠林起義的,他們也瞧不上世家那副清高做派。
他難得見到清貴沈世子這般失態,瞧得一個心花怒放,還在故意激怒他:“太子妃的確是個尤,沈世子若來早一步,就能瞧見是怎麼伺候老子……呃……”
誰也沒有料到,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沈彥之會突然暴起,拔劍斬了大將的頭顱。
那一劍下去把他脖子砍斷了一半,大將整顆頭都偏向一邊,卻還沒死,傷口如注涌。
在場人都驚住了。
沈彥之卻似瘋魔了一般,上前一步揪住大將領口,再狠狠往他上送了幾劍,每一劍都深劍柄,珠濺了他滿臉,讓他清俊的臉孔看起來形同惡鬼:
“你敢?誰給你的膽子!”
他松開手,大將便跟一灘爛泥似的倒在了地上,上幾個窟窿還在冒。
這次是真的死了。
好半晌,整個東宮都無一人敢說話,只有大火燃燒的“噼啪”聲響。
等副將聞詢趕來時,瞧見地上大將的尸首,不免也兩一。
這大將乃叛軍首領的親兄弟,沈彥之殺了他,這是不想活了!
他哭天嗆地道:“沈世子,你……你……這什麼事?我們攻東宮時,太子和太子妃就已經不見人影了!”
比起他的如喪考批,沈彥之滿是鶩死氣的一雙眼里卻陡然有了活氣。
他的阿箏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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