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捉不。
宋枝蒽回宿舍時還是晴空萬里,等換好子,卻不知何時蔽到濃云之后。
“哎,估計等會兒又要下雨。”
蔡暄從上鋪下來,對宿舍里其他兩位說,“咱點外賣吧,我想吃大盤……”
說著看向打扮好的宋枝蒽,“你別忘了帶傘啊,何愷那不靠譜的。”
宋枝蒽起一抹笑,當著的面把雨傘放到包里,隨即又想起什麼,在桌上找到給何愷準備的小禮。
是一副新買的輕奢牌子墨鏡。
對于何愷來說不貴,可對宋枝蒽來說,不算一筆小錢。
之前就想送,但因為兩人吵架,一直耽擱,剛好最近收到稿費,才買下來。
只是沒想到。
這次禮依舊沒能送出去。
宋枝蒽剛走到校門口,何愷就打來電話。
明明之前急著見面的人是他,可這一刻,說有急事要取消今天約會的人也是他。
說不意外是不可能的。
宋枝蒽腳步頓住,“發生什麼事了?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
何愷有些含糊,“就是有個朋友來北川,人生地不,我得照應一下。”
干脆篤定的語氣,仿佛他面臨的是滔天大事。
對比之下,宋枝蒽似乎不值一提。
說不清這一刻的心,宋枝蒽只覺有些諷刺。
何愷一句朋友,就隨便把朋友拋在腦后。
反過來,因外婆的病拒絕他制定好的行程,就是不知好歹。
似乎察覺到緒不對,何愷把話拉回來,“寶貝別生氣,明天好不好?明天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溫聲語的哄,理所當然地以為宋枝蒽會諒解。
畢竟向來糯懂事。
然而宋枝蒽這次并不吃這套,指尖陷進里,聲音很輕,“不好。”
何愷:“……”
宋枝蒽說:“我明天很忙。”
那邊似乎沒想到會是這個態度,一時安靜下來。
宋枝蒽也沒指能從他里聽到什麼舒心的話,索快刀斬麻,掐斷這通并不愉快的對話。
耳畔終于迎來平靜。
抬起頭,天空烏云布。
風中卷著泥土和雨水前兆的氣息,一脈脈涌心扉。
一場恰到好的暴雨,似乎很快就要來臨。
……
機場某家高級餐廳。
被掛斷電話的何愷脾氣上頭,手機憤憤一摔,罵了句臟話。
坐在他對面應雪正用英文跟侍應生點菜。
生看著二十出頭,柳眉星眼珠寶氣,渾上下都散發著富養長大的氣質。
侍應生離開,幸災樂禍地開口,“怎麼,被小朋友弄得這麼灰頭土臉。”
作為從初中就同班的發小,應雪這次與回國回得突然,不止如此,還專門從平城飛到北川來,說想見見這邊的老同學。
當初班上很多關系好的,現在都在北川。
比如何愷,祁岸,以及他們那群家境好的富家子弟。
被打趣,何愷嗤一聲。
應雪慫恿,“不然你把接過來,這樣不就放心了?”
何愷簡直被逗笑,“您是真不嫌事兒大,要是知道我來接你,可就不是掛電話這麼簡單。”
畢竟當初何愷在應雪屁后追了好幾年,平城一中無人不知。
應雪卻不服,“那怎麼,咱倆關系好也是事實。”
生聲眼兒,像是溫泉水流沁潤心田,不聲不響就把何愷那點兒戾氣化解。
何愷笑著搖頭。
應雪千伶百俐,“不過說真的,我當初還真沒覺得你倆能這麼久,都三年了還沒膩。”
“何止是你,我自己都想不到。”
何愷呵笑一聲,“有時覺我都能讓氣死。”
“怎麼說。”
何愷嘆了口氣,開始數落,“就是看著懂事,其實比誰都有主意,對好也不領,更不解風,平時除了學習就是打工賺錢,本玩不到一起去。”
應雪似笑非笑地喝了口檸檬水。
何愷無奈道:“都是慣的。”
應雪撂下水杯,“我看你呀,就是沒弄到手,等到手,看你還稀不稀罕。”
話揶揄得恰到好。
剛好侍應生在這一刻上菜,掩住男生臉上一閃而過的尷尬。
上菜完畢。
何愷拿起餐叉,有些煩地開口,“好不容易見一面,別聊那些不開心的。”
-
那天宋枝蒽回了宿舍就沒再出來。
蔡暄問起,也只說天氣不好,約會才取消。
蔡暄也沒懷疑。
畢竟這場聲勢浩的雨毫不客氣地下到第二天早上。
這期間,何愷一條消息也沒給發,兩人十分默契地回到之前那場冷戰的狀態。
或許早已習慣。
宋枝蒽跟平時沒任何兩樣,上完課就留在教學樓里自習,翻譯稿子,日子比白開水還平淡。
唯一讓有些波的,就是一直沒回消息的李秋。
中午跟外婆打電話,外婆也問,說這次給李秋打這麼多錢,李秋有沒有很高興。
宋枝蒽向來是個報喜不報憂的子,隨口編了句李秋很開心,就沒再往下說。
下午沒課。
宋枝蒽想回自習室,蔡暄卻看不得這苦行僧似的生活,非拉一起逛街。
反正也沒事,宋枝蒽就陪去了。
蔡暄這人有點兒男孩格,平時打扮也偏中,但不知為何,這次逛街總挑子。
宋枝蒽看出端倪,笑著調侃幾句,蔡暄這才承認最近被學姐介紹了一個金融系的小哥哥,兩人聊得不錯,打算出來見一面。
蔡暄對著鏡子臭,“他側面長得特像劉昊然,一下就沖淡我對祁岸的花癡。”
宋枝蒽流連在架上的目短暫停住。
旁邊的售貨員注意到,趕忙過來推銷,說穿這套淺藍的子一定非常漂亮。
蔡暄也慫恿,“試試啊枝蒽,別浪費你的A4腰。”
宋枝蒽確實猶豫,但看到超過四位數的標價,頓時打消念頭,抱歉笑笑,“太貴了。”
售貨員也是年輕人,并沒鄙夷,轉而熱介紹其他相對便宜的子。
但也都被宋枝蒽婉拒。
蔡暄有點兒無語,“我說宋枝蒽,你才二十歲出頭,不用這麼苛刻自己吧。”
說話間,開始挑鞋,“你平時那些兼職的錢都賺哪兒去了,怎麼一樣也不舍得往上。”
面劃過一不自然,宋枝蒽想說因為我欠人很大一筆錢。
但終究沒開口。
蔡暄專心致志地在鏡子面前擺pose,結賬時又跟宋枝蒽抖機靈,“不買也好,省得明晚你陪我約會艷我。”
宋枝蒽意外,“陪你約會?”
“對啊,”蔡暄理直氣壯,“你姐妹第一次跟男生‘相親’,你難道不去給我撐場面嗎?”
話已至此。
宋枝蒽也不可能拒絕。
第二天晚上,把手頭事往后推了推,專門陪蔡暄去見那個網聊對象。
地點在學校商場的一家西餐廳。
盛裝打扮的蔡暄難得手腳發,見對方之前還跟宋枝蒽碎碎念,“要是和照片不符我們立馬走人哈。”
不曾想flag剛立沒多久,兩人就在餐廳門口看到那位金融系小哥哥。
男生陳志昂,高一般,但勝在清秀,雖然沒有照片上那麼帥,本人看著也還不賴。
幾乎第一眼,雙方就認出彼此,宋枝蒽明顯瞧出蔡暄眼底迸出來的。
陳志昂對蔡暄也很滿意,但更意外的是旁邊陪同的宋枝蒽。
出門前,蔡暄特意叮囑清湯寡水一點,于是宋枝蒽只穿了一套寡淡襯衫棉布,出門前還卡了個眼鏡。
可就算這樣,也沒掩蓋住天生麗質,那俗的書卷氣,讓陳志昂一下就認出是北川大校花。
只是礙于第一次見面,且蔡暄在,陳志昂便裝作不知道。
蔡暄倒是大方許多,點完菜后把話題帶起來,“你不是說還有朋友一起?怎麼沒來?”
“你說鄒子銘啊,”陳志昂拿出手機,“他學生會那邊臨時有活要參加,我宿舍還有兩個,我問問他們。”
說著,他面不改地在群里炸鍋:【我草,你們幾個有沒有人,說來陪我現在都不出現,再不來我們開吃了】
第一個被炸出來的是鄒子銘,他問,【見面怎麼樣,妹子滿意不?】
隨后是宿舍老二。
趙遠:【哎,等我會兒啊,我這還有一波團戰,打完就過去】
陳志昂:【……】
陳志昂:【你他媽滾】
陳志昂:【岸哥呢,讓岸哥來給我撐場面】
趙遠:【做你的春秋大夢吧,岸哥一大早就陪妹子去了,能搭理你?】
鄒子銘:【你讓岸哥去還不如等趙遠】
陳志昂:【你們是真不在乎我一個人尷尬啊,靠了,實話跟你們說,不來你們絕對后悔】
趙遠:【怎麼后悔,有?】
鄒子銘:【不也是你的麼】
陳志昂:【還真不是】
說到這,他抬起頭,趁著服務生走菜的間隙,隨便找了個角度拍宋枝蒽,發到群里。
陳志昂:【認出來了沒?】
照片發送過去,本以為大家會和他一樣驚訝,然而他遠遠低估了趙遠的宅和鄒子銘的“兩耳不聞窗外事”。
兩人給出的評價都是略敷衍的:嗯,好看。
除此之外,多余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趙遠更是說話跟放屁似的,轉眼又開了局。
唯獨遠在城南瀾園茶莊陪人談生意的祁岸,在看到群消息時,目不經意定格在那張照片。
照片拍得潦草。
生廓也模糊。
可即便這樣,也難掩妍姿艷質。
古古香的廊庭圓桌上,幾個臺商和穿旗袍氣韻優雅的宋蘭時在品茶。
宋蘭時聲如鸝,為幾人耐心介紹當季幾款熱銷茶品,以及新來的冰種翡翠。
介紹完畢,引幾位客人去里面的包間吃飯,一直“作陪”的祁岸卻起淡淡,“我就不去了。”
低磁的嗓音帶著慣有的不容置喙。
宋蘭時細眉微抬,“都飯點兒了,你這當老板的不吃飯干嘛去。”
看了眼廊庭外,“外面還下著小雨。”
祁岸隨手抄起桌上的車鑰匙和煙,沉暮下,英疏淡的眉眼看不出緒,“陪朋友吃個飯。”
“不礙事。”
……
在群里撲騰了好半天都沒人說要來,陳志昂干脆放棄,“算了,不他們,咱們三個也吃得開心。”
說罷又點了兩樣,想讓蔡暄和宋枝蒽吃盡興。
為此蔡暄對陳志昂更為滿意,私下給宋枝蒽使了好多次眼神。
飯過三旬,陳志昂和蔡暄又開始商量等會兒看什麼電影。
宋枝蒽沒想到還有這一局,莫名有些尷尬。
沒起什麼作用也就算了,現在越來越像個蹭飯的電燈泡。
剛好外婆打電話給,說今晚燉了銀耳雪梨湯,讓回去喝。
思來想去,宋枝蒽決定為兩人騰出二人世界,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坐在對面撥弄手機的陳志昂就“我草”了聲。
蔡暄聞言一愣,“怎麼?”
“我哥們兒要來。”
陳志昂一邊回信息一邊道,“還是我宿舍里最帥的那個——”
話音剛落。
他忽地看到什麼,起招手,“這兒,岸哥,這兒。”
聽到這兩個字。
宋枝蒽脊背一僵。
幾乎是下意識地順著陳志昂招手的方向扭頭,然后就看到高長卓乎不群的祁岸穿過喧囂餐位,朝這邊闊步走來。
濃眉冷眼落在不明朗的影中,漆深不明地瞥了一眼,又一即離。
宋枝蒽心臟猶如哽在中。
眼睜睜看著他在陳志昂的招呼下,走到桌前,拉開蔡暄旁的椅子。
他出現得實在突然,以至于蔡暄也啞住。
陳志昂卻渾然未決,笑著說,“你來之前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們都快吃完了。”
手機和車鑰匙被隨手放在桌上。
祁岸不不慢地靠坐在椅子里,胳膊隨手一搭,不甚在意地開腔,“又不是來吃飯的。”
說話間眼簾悠然一掀,懶懶撇向宋枝蒽。
看似輕飄的一眼,放浪形骸又深如沉湖,攙著些許說不清與道不明。
宋枝蒽微微抿。
想避開。
不想對方先一步收回目,側眸朝陳志昂淡撂一眼。
漫不經心地挑起眉,祁岸拖著腔調,“單純幫你結個賬,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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