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葵提前十五分鐘登錄游戲。

　程建國刷完碗，在后站了一會兒，看兒縱苗裝短小蘿莉，在花花綠綠的地圖上溜達。

　“小葵啊，玩游戲呢…”

　余葵鼠標頓住，余瞥爸的神。

　“我就玩一會兒，等下就寫作業。”

　“作業明天再寫吧，記得喝點果，也別傷到眼睛，爸爸下去打會兒羽球。”

　程建國叮囑完，落寞轉，孤零零背著球拍出門。

　余葵后知后覺，男人剛剛可能是想邀請下樓進行親子活。

　沒來及愧疚，聊天窗口彈出好友申請，復雜的心理活瞬間被拋之腦后——

　“小葵花生油？我轉完服了，你的日常是什麼，先帶你做日常。”

　余葵渡過了進這個游戲以來最快樂的夜晚。

　大神帶跑商，中途蹦出一個五人隊劫鏢。小蘿莉的條猝不及防掉得只剩半管，劍客一個圓形技能落上，生命值立馬回穩。

　聊[返景深林]：“自己按技能，哪個亮了按哪個。”

　白劍客擋在戰局前方輸出，控制走位準無缺，游刃有余。

　余葵被安排躲在邊上，時不時胡點兩下，抬高自己的線。

　那眼花繚的作看得眼睛直冒星星，真正的一劍霜寒十四州也不過如此吧！

　對面一伙人約覺得怪自己輕敵了，不信邪，被滅隊后卷土重來。

　他們足足截了三次鏢，也足足在余葵面前倒了三次。

　為首的明教惱怒，終于忍不住在地圖里狂噴。

　地圖[蝦仁豬心]：【返景深林】你還是個人嗎，帶個小號釣魚，菜有意思？？

　地圖[返景深林]：沒意思，你們別送就行，讓我家孩子安靜跑個商。

　我家孩子。

　屏幕前的余葵安全棚，自信得連脯都直了一些。

　地圖[我頭發呢]：接英雄救單！扮演反派五人劫鏢，被老板殺，保證演技真，保證老板在小白妹妹面前賺足面子！現在下單獲得獨家劇！更有氛圍！

　圍觀的吃瓜群眾復制了十幾條刷屏。

　雖然看不大懂，但余葵很喜歡這種熱鬧愉快的氛圍，看得不亦樂乎，又收到聊。

　時景：剛才這隊人不太會，還能打，但你裝備不行，等下去競技場，給你換裝備。

　余葵哪有異議，競技場一開，劍客梅開二度。

　聊[返景深林]：等下躲在柱子后面給自己加，什麼技能亮了按什麼。

　余葵兢兢業業執行。

　果然，每次不等人，“勝利”的字樣就已經彈現，打斗中途，景神還時不時給講解一下作要點，連勝十把，儼然已經徹底忘卻前塵的苦痛，開始飄飄然了。

　游戲什麼的，本一點難度也沒有嘛！

　時間過了凌晨十二點。

　裝備打得差不多了，時景往鍵盤里打字：剛才那個明教找我打萬金戰，你自己玩兒會，我等下回來。

　余葵：！！！什麼萬金戰！危險不！我去你！

　時景：1v1，不用，你想看可以過來。

　游戲界面隨即彈“[返景深林]請求收你為親傳徒弟”的字樣。

　余葵想也不想點了同意，被召請到楓華谷山頂。

　對面除了剛才劫鏢的明教蘿莉，還有一個很有江湖氣的丐幫紅發男。

　四人兩相對。

　近聊[蝦仁豬心]：垃圾氣純，你不是囂張得很嘛？我把我最厲害的兄弟找來給我報仇了！

　近聊[蝦仁不眨眼]：萬金戰，一把定勝負。

　時景:來。

　近聊[蝦仁豬心]：大哥小心，他有鎮山河！

　近聊[蝦仁不眨眼]：不要慌，區區橙武氣純，又不是劍純，大哥幫你報仇。

　余葵張了，連忙聊：怎麼辦怎麼辦？這個人是不是很厲害？

　時景淡定：小問題。

　說話間，白劍客切換心法，換了裝備。

　明教喵蘿瞬間炸了。

　近聊[蝦仁豬心]：？？？你開掛吧？！怎麼還有劍純大橙武？！我兩年都沒見過一塊玄晶你一個人就兩把橙武！

　被召喚來幫忙的丐幫男迅速倒戈。

　近聊[蝦仁不眨眼]：【蝦仁豬心】你放肆！怎麼跟大哥說話呢，識相點，勸你麻利地離開，別惹我大哥發火！

　近聊[蝦仁豬心]：你還是人？以后還想抄我作業？？？

　近聊[蝦仁不眨眼]：【返景深林】哥，小孩子不懂事，我已經教育過他了，正所謂不打不相識，以后咱們就是兄弟了，哈哈哈哈，大哥幫嗎？我們有浩氣號，你們兩個連幫會都還沒有，孩子走商難怪被劫鏢。

　游戲界面哐哐彈出來幾條消息，余葵連忙請示大神：他們加我好友誒，要加嗎？

　時景：隨你高興。

　列表里多了兩個朋友，余葵下興，終于問出了自己想問很久的問題：“你倆頭發怎麼都是紅的呀？”

　近聊[蝦仁豬心]：你說紅發？四周年限量新出的外觀，點開商城就能看見。

　余葵馬上去商城溜達了一圈，看完價錢又灰溜溜回來。

　兩個新朋友已經退了。

　地圖只剩他們倆，白劍客袂翻飛，與苗疆蘿莉并肩佇立在山頂。

　楓華谷紅葉連天，在夕下泛著金芒。

　相太愉快，不知不覺就又到深夜。余葵著困的眼睛，遲遲舍不得退出游戲界面，打起神聊天。

　小葵：景神，你本來就對每個人都這麼好嗎？

　時景：你覺得呢？

　他的視線落在桌邊。

　倒扣的手機社列表里，無論往下劃幾頁，都是滿屏的未讀信息。

　認識或是不認識，以前又或現在…太多人想了解他的近況，關心他的日常。

　時景并不會對誰都好，也并非每條消息都看。

　大多時候，甚至連回應都疏懶。

　他不也清楚自己為什麼總在縱容這個冒失笨拙的網友，也許僅僅是羨慕日記里，不必背負期待，不迫、不焦慮，自由自洽且簡單的人生。

　小葵：我覺得……我猜不出來。你有夢想嗎？

　前言不搭后語，是對方發困的典型癥狀。

　教寫了幾天作業，他已然清規律，但思索后，時景還是認真作答：“我希未來有機會從事理前沿科學的研究。”

　小葵：我的夢想就很接地氣了，我想回鎮上陪我外公外婆養老。接手初中校門口的書店賣書，書攤的爺爺跟我約好了，等我畢業，就把他的店低價轉給我繼承，我替他養門口的翠鳥，喂水池里的烏。

　時景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有志氣的人。

　他往鍵盤敲字：你不想做漫畫家？

　小葵：哈哈哈，如果我都能出漫畫集，出版社會賠到吐吧。

　時景：我發現你總是把自己形容得過分糟糕。我看過你的漫畫，你很有繪畫天賦。學習也一樣，你不笨，甚至有點兒聰明，只是沒有概念，很多初中定義對你而言像新知識，一旦接了，你理解運用的速度其實比很多普通人更快…

　后半段沒看完，余葵一頭栽倒在桌面睡著了。

　趴到凌晨，還是自己覺得腰痛，夢游拔了電腦座，躺回床上。

　*

　周六早餐，余葵睡醒已經接近十一點。

　桌子上用紗罩蓋著冷卻的早餐，客廳座機有兩通媽余月如的未接來電。

　猶豫兩秒，選擇遵從心，假裝沒看見，啃著蘋果開電腦。

　才登錄游戲賬號，的蘋果就嚇得從手里掉。

　手忙腳撿起來，再抬頭，游戲里的蘿莉角還是頂著一頭紅發。

　怎麼回事！

　這個限量皮昨晚剛看過，商城里賣大幾百呢！

　剛換的賬號碼，大神簡直壕無人，轉手就給送禮。

　看著好友列表里的灰ID，余葵得快哭了，切到Q.Q賬號。

　余葵：景神！是你給我買了頭發嗎！那麼貴的頭發，我該怎麼還你！

　對面不久發來回復：鼓勵你下周把生補完，不用還。

　余葵：那怎麼行嗚嗚嗚，這些錢都能買件耐克了！明天還書包時候，我把攢的零花一起還給你哦。

　時景：你是不是想拖延？就剩一本了，還想寫幾周？

　余葵百口莫辯：不是的，我沒有！

　時景：我要吃飯了，你那點錢自己留著吧，有空把暑假作業多掏出來看看。

　余葵盯了兩分鐘屏幕上的紅發蘿莉，默默掏出作業本攤開。

　專注寫了一下午作業，忍耐到晚上睡覺前，解鎖電腦屏保，才發現電腦右下角的企鵝彈窗閃爍不停。

　小小的理15班級群，未讀信息刷了三百多條！

　這麼能聊？

　余葵翻開聊天記錄，瞬間后悔自己看晚了——

　班里竟然有人抄來了時景的Q.Q號！

　游曾媛：同學們，新任校草時景本人的賬號，不用謝，我是雷鋒/[圖片]

　寧舒：老天，你怎麼搞到手的，你社圈也太給力了吧小媛！

　湯曉珺：抄了，現在就加！

　盧雨霏：要能加上時景，注冊Q.Q也算回本了/花心/花心

　游曾媛：一班有我線人，保證真實！現在你們領先于年級起碼百分之八十的生，誰能跟天菜上朋友，就各憑本事了，冒險者加油！

　……

　幾個男生不屑。

　徐天皓：咱們15班生是沒見過帥哥嗎，有點出息好不好！

　柯文：就是，@謝夢行，小謝現說法，帥哥是不會喜歡花癡的。

　生當即群起反駁。

　-普通人這輩子能有多見到現象級帥哥的機會，見一眼一眼，讓你現實偶遇巔的阿佳妮、莫妮卡貝魯奇，你比我們還瘋狂。

　-酸了吧唧的，有種去時景個人吧，跟他的附中后援團對線。

　……

　傍晚的空氣發悶。

　客廳還沒開燈，也沒開窗戶。

　余葵能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做賊一般，紅著臉飛也似地存下賬號截圖。

　指尖對照著Q.Q搜索欄，一一輸十位數字。

　敲下回車的瞬間，心臟跳得快蹦出來。

　倒不是想跟別人一樣加好友，余葵沒那麼大膽子。而且有種奇怪的直覺，年既然那麼注重與人的距離，這樣的格，大概率不會通過陌生人的好友申請。

　只是想看看。

　無論頭像、還是資料簡介…哪怕有蛛馬跡能更了解他一點兒，甜頭也足夠回味。

　秋老虎熱得人昏昏沉沉，臉頰燙手，握鼠標的手心直流汗。

　連都不清楚自己為何張，一切分明不會有人發現。

　網絡短暫的延遲結束，余葵盯著檢索結果頁，顯示屏映出呆滯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