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從柜里找了一件吊帶換上，站在鏡子前，打理稍微有點的長發。

不知道母親睡沒睡著，開關門小心翼翼。

剛走到大門口，母親臥室的門開了。

姜宜方出來上洗手間，見兒換上外出的服，“這麼晚了要去哪？一個人不安全，媽媽陪你去。”

“不用。裴時霄在弄堂口。”

“時霄回來了？”

“嗯，說是給我驚喜。”

人已經到了家門口，沒有不請人進來的道理。

姜宜方三步并兩步去收拾沙發，“你讓時霄到家里坐，外面熱。”

邊迅速把沙發上的抱枕擺放好，邊叮囑兒：“盡量在外面多待一刻鐘，給我爭取點時間。”

“媽，不用刻意收拾，家里夠整齊干凈。”

“那不行。”姜宜方把茶幾上零碎東西一腦塞到屜里，“時霄這麼晚趕回來，不知道晚飯吃了沒。家里還有飯。

“我問他吃不吃。”

琪開門出去，微涼的雨順著天井落下，沒拿傘，跑出院子。

裴時霄站石橋邊等。

逆，看不清臉。

琪頂著細雨，朝他小跑去。

裴時霄指間閃著猩紅，看到人，滅了煙走過來，“你當心點。”單手抱懷。他下車帶了傘，這點小雨他自己沒撐傘的習慣，撐開給琪擋雨。

“下著雨，出來也不罩一件服。”他手臂環住肩頭。

琪沒說話，兩手扣在他后。

裴時霄低頭，著頭發。

見了面他發現，他是想的，和以前一樣。

“怎麼不說話？”他垂眸看。

琪他的存在，那些悉沒有全回來。

微微仰頭，“突然覺得咱倆好像不太。”

“不？”

“覺而已。”

裴時霄用力抱抱，“怪我，這幾個月太忙，沒去看你。”

琪搖搖頭，“沒怪你。明年就好了。”

明年去上海，結束異地，只要兩人不出差，天天能見面，不用像現在這樣，見個面都很困難。

“你晚飯吃了沒？”琪問道。

“沒。一會回去吃宵夜。”

“我家還有飯，進去吃點。”

裴時霄看手表，馬上十點四十，“不了，這麼晚，打擾阿姨休息。”

琪從他懷里站起來，“我媽沒睡。家里還有飯和菜，讓我帶你回家吃。”

裴時霄沒客氣，“那我嘗嘗阿姨的廚藝。”

他笑著說起：“終于能明正大去家里吃飯，還不用管時間多晚。第一次在你家吃飯沒吃飽，提心吊膽。”

“還記得？”

“記得，怎麼可能忘。”

琪也記得那天，那天誰說了什麼都有印象。裴時霄第一次到們家吃飯還是十八歲那年，那時家公司正如日中天，住在獨棟別墅。

父母給辦了十八歲人禮，宴請過親戚朋友，周末那天父母又專門給辦了一個小型生日趴，邀請班里同學到家里來玩。

裴時霄和一所高中，大一歲，高中時他是們學校的明星人，優秀耀眼。高三時他在國外讀大一，不知他從哪得知要辦人禮，瞞著他父母，買機票從國外飛回來，還買通同學，混在一幫同學里，來家給慶祝十八歲生日。

高中畢業，也去了國外，和裴時霄的學校在不同州。為了追，周末和假期，只要有空，他就飛去看。

那時他年熱烈，對的喜歡直白又肆無忌憚。

琪收起思緒，“走，帶你回家吃飯。”

裴時霄把傘給，讓撐。

琪接了傘，剛要往前走，抬起的步子還沒落下，裴時霄彎腰，將攔腰抱起，問：“跟我不是嗎？”

琪笑笑，“十分。”拍他，“放我下來，路。”

裴時霄沒放，一直抱到院子里。

琪沒帶鑰匙，敲門。

姜宜方在廚房，過來開門，熱招呼裴時霄進屋。

裴時霄來過老房子幾次，還是年初訂婚時來過，當時房子沒這麼。

琪幫著母親把粥和菜端桌上，姜宜方聊了幾句，給兩個孩子獨空間，找借口回了臥室。

琪撐著下，坐在餐桌前陪他。

裴時霄夾了一筷子小菜，喂到邊，“吃一口。”

琪搖頭，“刷過牙了。”

裴時霄作罷，放自己里。

琪低頭看上的吊帶，以前穿任何子，見面時裴時霄總是要夸幾句，夸過一百遍的服他還會再夸。

今晚他沒注意穿了什麼。

“明天我們幾點去試婚紗？”看向裴時霄。

裴時霄微微一怔，舀起一勺薏米粥又放回碗里。

琪從他遲疑的眼神里明白，他沒時間，試婚紗不在他行程。

“你沒空也沒關系，我媽陪我去。”臉上的笑淡了一些，還是給予理解。

裴時霄拿出手機，把郵箱里書發他的行程表轉發一份到琪郵箱。

“不是不想陪你去。”第二次讓失落，解釋的話到了邊又說不出口。

琪收到那份行程安排，是近兩周的行程。

明天上午十點鐘他要參加一家醫療科技公司的董事會會議，他們公司前幾年投資了這家醫療科技公司，他進了董事會。

退出郵箱，“那你夜里還得趕回上海？”

“嗯，明天早上走怕堵車趕不上。”

琪手搭在他手腕上，總覺得他們之間哪里有點不一樣，但覺好像什麼也沒變。他還是和以前一樣，趕回來只為看看，多陪半小時。

裴時霄待到十一點鐘離開，走前把碗筷洗干凈放消毒柜。

琪送他到門口，“讓司機開慢點。”

裴時霄抱起，和對視數秒，“要不，你提前幾個月調去上海分公司？蔣董會理解的。”

琪為難道：“幾個重要項目都是我經手，蔣董手還沒恢復，這個節骨眼，我怎麼好意思調走。如果是你助理這麼干，你不寒心？”

裴時霄略有沉默，點點頭。

琪要送他到石橋，裴時霄不讓，看著進屋，聽反鎖好門，他拿起門邊的傘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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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時，雨又淅淅瀝瀝下起來。

這場雨下得久，幾個小時才停。

琪一夜醒來好幾次，睡得不是很踏實，五點鐘剛過，又醒了。

天已經蒙蒙亮。

起床，打算沿河走走，再給母親買早餐。

輕輕推開房門，客廳的燈居然亮著。

母親坐在餐桌前，正對著電腦忙活。家里沒書房，餐桌就是父母加班的工作臺。

“媽，起這麼早？”

“睡醒了不起來難，不像你們年輕人還想睡回籠覺。”其實姜宜方是定了鬧鈴起來加班，中午約客戶見面，到時要把設計圖給客戶看，必須得趕在中午前完。

琪洗漱過，拿上家里鑰匙準備出門。

姜宜方住兒，“今天你大伯母可能會打你電話。”

“大伯母找我什麼事？”

“我昨晚打電話給，回絕了和你大伯的好意，說你從家里出嫁。你大伯母說今天要勸勸你。該說的我都說了，也攔不住打電話給你，不管怎麼說，你聽聽就行，不用放心上。媽媽決定了，就從自家出嫁。”

琪讓母親放心，知道怎麼回絕，也不會不顧及父親對大伯的，“媽你忙吧，我出去啦。”

“等等。”姜宜方再次喊住兒，有些事只能瞞得了一時，兒早晚會知道，還不如自己來告訴。

“你大伯前兩天把我們家欠的錢一次還清了，讓我們攢半年錢給你置辦嫁妝。還說，欠他的錢，等你結婚后，讓我們慢慢還，有多還多，不用按月還，他們家不著急用錢。”

琪半天才緩過一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當初們家欠的那些錢，本無法一次償還，后來經過多方協調，對方同意們家按月還，不過利息要高一點。

現在終于每個月沒了還款力，按們一家現在的收，頂多再有四年就能全部還清，日子總算有了盼頭。

可突然欠大伯家一千多萬，萬一大伯家哪天要急用錢，們到哪里去湊齊一千萬。

這些話琪只在心里想想，沒說出來。

能理解父母的心，這些年父母一直自責，覺得拖累了，總說最該生活的時候，還得每月替他們還債。

如果每個月按時還債，確實省不下來錢給置辦嫁妝，這是父親的心病，現在大伯給了父親救命稻草，父親肯定抓不放。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父親不會接大伯這種好意。

這是天大的人。

人最難還，也最要命。

姜宜方輕輕吁口氣，“你大伯...有的時候是真真實實心疼你爸，想讓你爸好過一點。”

“我知道。”

琪走過去，抱抱母親，“媽，以后日子會好過的。我去給你買早飯。”

清晨五點多的沿河步道上，只有寥寥早起鍛煉的人。

琪帶了一把長柄傘，漫無目的沿路往前走。

五百米遠的酒店套房里，蔣盛和從夢里醒來，夢里那句“蔣盛和”到現在還很清晰。

是琪在喊他。

昨晚一起吃燒烤，于是夜里做了差不多的夢。夢里，琪站在燒烤攤前，回頭問他：“蔣盛和，你想吃什麼？”

第一次喊他名字，終于不再是蔣總。

他剛想回答，突然就醒了。

如果夢能再長五秒，他也能來得及回。

蔣盛和手機看時間，五點十一分。

徹底沒了困意。

洗漱后，從行李箱里找出一套運服穿上，下樓晨跑。

幾乎是本能，蔣盛和選了經過琪家附近的那條路。

空氣潤，浮著一層水汽。

跑了兩圈，后背。

蔣盛和停下慢走，去旁邊的便利店買水。

拿著水從店里出來，他腳下一頓，琪從路頭拐過來，拎著早飯，懷里抱著一小束向日葵，只有五六朵。

怎麼也沒想到，一大早在這里偶遇。

琪還沒看到前面的人，低頭在看懷里的向日葵，花是在早市攤子上買的，比花店里劃算。

家里過于沉悶，向日葵瓶能讓狹仄的屋里多點生機。

往前走了十多米，視線里出現一道黑影，形拔，忽然駐足。

驚訝程度不亞于蔣盛和剛才看到時。

“蔣總，早。”走近，琪先打招呼。

老板有鍛煉的習慣，知道，之前在醫院病房，他陪護都不落下鍛煉。

而他選擇這條路晨跑，再正常不過。

這里相對人，景比另一條路也好。

蔣盛和喝了半瓶水，拿下瓶子，“上午沒工作，起這麼早？”

琪謹慎措辭，在想該怎麼回合適。

第一次跟蔣盛和出差，雖然居書說，老板給他們放假時從來不找他們，但凡事都有萬一。

萬一老板以為在家沒什麼事，打電話給，要提前開會，而正試著婚紗，到時會很被。

于是如實道：“上午還要出去逛逛，就早點起來了。”

蔣盛和以為和居書約了逛街，順口道：“下午兩點才開會，你和居書按時到就行。”

琪解釋：“不是和居書逛街，居書上午要留在酒店理一些工作。我自己的私事。正好趁上午沒事，去試婚紗。”

真心實意謝：“謝謝蔣總放半天假，不然我還得專門再回蘇城一趟。”

安靜了一瞬。

結婚自然要訂婚紗，也知道快要領證，每天都在倒計時的婚期，但知道和聽親口說，是兩碼事。

蔣盛和看似平靜，假裝不知，“婚期定在什麼時候？”

琪說了大概時間：“十二月中旬。”

蔣盛和頷首，表示知道。

沒人比他更希開心，他也會在不給帶來任何困擾的況下，盡他所能讓遠離所有職場潛規則，但不違心的新婚祝福，他說不出。

他看著，只道了一句：“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