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的地方最后還是懷央挑的。
溫九儒本打算帶去一家做杭幫菜的私房菜館。
但懷央說杭幫菜口味太甜,想吃火鍋。
兩人散步到寧大后街兩個路口外的一個小巷子,找到巷子盡頭那家并不算大的重慶老火鍋店。
店面在一個老式居民小區的一樓。
這居民樓上了些年頭,沒有大門,也沒有保安亭,只從巷子口一直往里走就能走進小區。
腳下是并不平整的石板路,兩邊沒有任何路燈,只有居民樓有些破舊的外立面上吊著的幾個鎢燈泡。
或明或暗的白從頭頂散下來,讓人勉強能看清腳下坑坑洼洼的路。
正值晚飯的時間,頭頂斜前面一戶人家大開著窗戶在炒蛋醬。
豆掰醬的香味飄散在空氣里,伴隨著人邊顛勺邊吼孩子寫作業的聲音。
兩人一路沒說什麼話。
懷央是忙著整理自己的微信公眾號,溫九儒則是接了個電話。
從剛周毅把車開走,溫九儒的手機就震了好幾次。
約莫著最后實在是沒辦法了,男人只得接了起來。
懷央沒有聽人講電話的習慣,但無奈一路人,太靜,男人通電話時的只言片語還是落盡了的耳朵。
電話那面的大概是個長輩,今晚煞費苦心地安排了一場相親,但溫九儒沒去。
那長輩似乎氣急,氣勢很足的男中音從聽筒那邊傳出來,聲音大得懷央有一瞬間險些以為溫九儒開的是外放。
但溫九儒三言兩語,跟打太極似的,讓那男人的一腔怒氣打在了棉花上。
最后那中年人的聲音小了下去,不知道又說了什麼,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溫九儒沒提這事,懷央自然也不會問。
這家火鍋店的老板是一對從重慶來的中年夫婦,味道正宗,開門簾一進去,一油潑辣子的香味撲面而來。
這店從外面看不大,里面卻是別有天。
應該是一樓兩個房子打通搞的店,承重墻都在,所以彎彎繞繞的,一個店被分了好幾個隔間。
剛從后廚出來的老板娘,抬頭看見門口的兩人,兩手在上的碎花圍上抹了抹,拿起墻上掛著的點菜板就走了過來。
老板娘人長得慈眉善目,說起話來卻帶著一川渝地區的潑辣勁兒。
問他們幾個人,吃什麼。
這家店開很久了,但懷央懶,只和夏琳來過幾次,并不算多。
懷央下意識把老板娘的話翻譯給溫九儒,問他想吃什麼辣度的鍋底。
男人站在霧氣繚繞的老式火鍋店里,左手邊兩三米遠外的立式空調,因為時間久遠,白的殼子已經變了米黃,一邊的黑大風扇風吹的呼呼響,鼓著男人上的襯。
溫九儒一手在西裝的口袋,站得閑散,跟道:“都可以。”
“能吃辣嗎?”懷央想了下,還是很禮貌地問。
“嗯。”溫九儒輕點頭。
懷央猶豫了一下:“那我們要特辣?”
懷央從小就好這口,大學在都逛了四年,適應了那里的味道,更是無辣不歡。
男人看著,一副好脾氣的樣子,再次點頭:“好。”
得到溫九儒的同意,懷央的眼睛一下就彎了,右手當扇子,給自己扇著涼風,笑瞇瞇地跟老板娘道:“兩個人,特辣鍋。”
老板娘右手又了下前的圍,麻利地記賬,笑著道:“臨安人能這麼吃辣的不常見。”
懷央抱著手里的AD鈣,彎著眼睛笑,用不太標準的四川話跟老板娘說自己就吃辣的。
語氣糯糯,像在長輩面前撒的小姑娘。
溫九儒目從上收回來,微低頭,食指指背刮了下眉骨,垂眼笑了下。
無論是剛剛在后街的烤冷面和燒烤攤,還是此時此刻火鍋店里辣人眼的牛油香,都讓人切到了著生活的煙火氣。
溫九儒了染,覺得臨安今年的夏天,好像更熱了一些。
這會兒正趕上吃飯的點兒,店里人多。
還剩兩張空桌,一張在最里面,一張在靠門口的窗戶旁。
夏天吃火鍋本來就悶,懷央怕熱,挑了在門口的那個位子。
溫九儒無可無不可,說一切隨。
桌子是方形的木桌,著墻角,兩邊各一個扁長的木凳子。
右側挨著門口的玻璃窗,桌面往上二十公分的地方,了一個很大的紅紙窗花。
窗花有兩個邊角都已經翹了起來,大概是冬天過年時的。
男人走在前面,彎腰把挨著墻角的長木凳出來一些,坐了進去。
懷央走過去,坐在他對面。
溫九儒接過手里的餐巾紙了下眼前的桌面,拆掉一次消毒碗筷上的塑料薄,和懷央的一起扔進后的垃圾桶。
一行頭能盤下整個火鍋店的男人,坐在角落的木桌子前,隨意自然得和旁邊穿著背心大衩下樓頓火鍋的其它男人沒什麼區別,作里沒有尋常貴公子的那種裝腔拿勢。
長得帥,卻沒有那種知道自己帥的拿腔拿調。
一切行為都很落地的真實。
甚至揚手問老板娘要菠蘿啤的時候,還問懷央要不要開瓶冰豆。
飄了滿滿一鍋辣子的牛油鍋很快被端了上來。
火一開,混著各種花椒辣椒青花椒的紅油在很扁的大銅鍋里沸騰冒泡。
懷央眼可見的緒都高漲起來,七上八下涮了兩片肚,還有空問對面的溫九儒要不要。
溫九儒放下酒瓶,把碗推過去,分了懷央一片。
半盤辣牛下去,肚子被填了些東西,懷央才想起來,溫九儒是來找做“心理咨詢”的。
撈了一筷子牛在油碟里,咬著吸管吸了口冰豆,看溫九儒:“迫于職業守,我要先向你坦白一點,我雖然是臨床與咨詢心理學方向的,但偏臨床,而且平常寫論文寫的比較多,沒怎麼給人做過心理咨詢。”
溫九儒下筷子夾了些貢菜放在面前的小碟里。
他其實吃辣吃得并不多。
臨安作為江寧的省會,低東南,他從小在這邊長大,口味也更偏南方,清淡一些。
所以眼前這一鍋辣油,吃慢點還可以,吃快了腸胃怕是要遭不住。
他把盤子里的貢菜包括辣牛翻了一下,攤開,想讓它們晾涼一些,畢竟涼了就沒有那麼辣了。
“這兩個有什麼區別?”溫九儒翻著碟子里的菜問道。
懷央把左手邊的一盤白蘿卜倒進鍋里,想了下,用最通俗的語言回答:“臨床重點關注的對象是神病,咨詢關注的是普通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