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冬已經有很多年不做夢。
祁夏璟清潤的告白聲停在耳畔,夢里急忙去追,卻只剩下兩人在暴雨天的歇斯底里。
“黎冬你想清楚,如果你一定要分手,我們就永遠沒有可能了。”
“......”
黎冬猛地睜眼,/膛起伏不定,發梢粘連在滿是汗的脖頸;平躺在床面,覺有的從臉側劃過。
六點整的窗外天剛蒙蒙亮,晨曦從云層中探頭,黎冬坐在床邊醒神,洗漱后換上運服,準備晨練。
對于外科醫生,數小時的手時長要求從業者擁有足夠充沛的能,黎冬初中就決定學醫,從小養晨跑的習慣。
出門時,朝門口看了一眼——昨晚回來不久后,聽見空了許久的對門傳來搬家聲,不時夾雜幾聲狗。
大概是新來的租客。
清晨空氣新鮮,耳機里傳來悉的英文播報,黎冬來到小區附近的育公園,簡單熱后,放空大腦開始慢跑。
是個從到外都寡淡無趣的人,沒有好不善集,下班后除了看專業書讀病例,就是鍛煉和睡覺。
簡單來說,平淡無波的生活,一眼就能看到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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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霜后氣溫驟降,最近又接連下過了場大雨,對于疾病多發的深秋來說,無疑雪上加霜。
昨天手的病人目前況穩定,很快能轉VIP病房觀察,為確保不出差錯,主任上午特地今開會,重新分配監護團隊。
毫不意外的,昨天共同手的幾人被分到一組。
“對于各位昨天的表現,病人家屬和上級領導都表示高度贊揚和謝。”
劉主任看向右后排的年輕醫護,欣道:“之后的恢復期至關重要,希各位能打起神。”
“今天把大家過來,還有一件事。”
主任臉上重新出笑容:“相信各位都知道了,有兩位從魔都來流指導的優秀同事,將要和大家共事一段時間。”
“祁夏璟,徐欖,來和大家做下自我介紹。”
祁夏璟坐在挨主座的位置,后背放松地靠著椅墊,左右都是年長二三十歲的老資歷,過于年輕的面孔格外突兀。
他修長的指尖靈巧轉黑金鋼筆,微微頷首并沒起,姿態從容:“請多指教。”
掌聲響起,后排的徐欖也起鞠躬,特意轉向黎冬道謝:“昨天的事,謝謝黎醫生了。”
黎冬點頭淡淡道:“沒關系,分的事。”
之后主任又簡單強調幾句工作重點,看快到午餐時間,迅速解散會議。
黎冬起低頭收拾筆記;下午有臺手要早去準備,午餐打算隨便在辦公室用面包對付過去。
“祁副高等下還有手麼?”
后響起楊麗的邀約:“今天中午食堂的芒果鮮凍可是一絕,外面人想花錢都買不到呢,錯過就太可惜了。”
祁夏璟在等徐欖和前輩問好,被搭話也只勾笑笑,視線隨意在楊麗后掃過,語氣懶散:“是麼。”
“要不要和徐醫生一起?”楊麗也不氣餒,見旁的黎冬要走,連忙道,“黎醫生也一起來啊,以后都是同組人了,相互認識下。”
同組指的是照看六樓VIP的任務,祁夏璟和徐欖本是原定團隊,參與一助的黎冬和楊麗算從旁協助。
黎冬不清楚楊麗想做什麼,但知道祁夏璟肯定不會同意,皺眉正要拒絕,就聽幾步外的男人懶懶出聲,語氣帶著挑弄意味:
“好啊,那就麻煩楊醫生。”
即便主觀不愿承認,祁夏璟對芒果過敏的事實還是浮現記憶;黎冬不善掩藏緒,遲疑片刻,忍不住抬眸看人一眼。
時間對祁夏璟尤為仁慈,五長相仍是十八歲的深邃凌厲,只是再找不到那時年意氣風發的影子。
像是利劍斂去鋒芒,終刀鞘中未拔的刃。
似是有所應,懶散垂眼的男人倏地抬眸,側目直直撞上黎冬目,似笑非笑的黑眸無聲審視著,無端讓人覺出凌厲。
“你們去吧,我下午有手。”
黎冬移開目輕聲拒絕,早就無權過問祁夏璟任何事,以他們現在的同事關系,顯然不該知道他對芒果過敏。
“你手不是在下午三點麼,早得很呢,”楊麗鐵了心要把拉上,“還有你中午又打算用面包對付?年紀輕輕的胃不要了?”
楊麗確實想讓黎冬和祁夏璟搞好關系。
祁夏璟從魔都過來,實力背景都驚人的可怕,黎冬昨天跟他合作過,現在又是同組,關系如果相的好,或許能跟著沾。
只不過約覺得,黎冬好像不喜歡這位新來的年輕副教授。
三人眼可見的冷場,還好徐欖和前輩打完招呼就快步走來,自來地和楊麗打招呼,適當緩解尷尬。
楊麗笑著問好,邀請他一起吃午餐。
“行啊,剛才聽主任說,今天的芒果鮮凍特別好吃,”徐欖爽快答應,笑著拍了下祁夏璟肩膀,
“不過你是無福消咯。”
祁夏璟拍開肩膀上的手,輕飄飄地斜人一眼。
楊麗不解:“為什麼啊。”
“這家伙芒果過敏,”徐欖沒心沒肺地笑著,怕楊麗自責,補充道,“沒事。”
“你和我們不嘛,不知道很正常的。”
“......”
氣氛有片刻滯留。
黎冬在心中輕嘆,走在最后的祁夏璟意味不明地冷笑。
好在楊麗并沒有察覺,急忙抱歉后,繼續笑著和徐欖搭話。
黎冬最后還是拒絕邀請,不過上樓和食堂是同方向,只能同行一段走廊的距離。
獨自走在最后,和其余人保持半步距離,避免不必要的流。
現代化建筑的醫院頂層采用明的鋼化玻璃材質,午斜進來,打落在腳下的瓷磚,緩慢暈染開來。
個子更高的徐欖和祁夏璟步伐更長,在黎冬的刻意放慢腳步下,很快拉開三四步距離,讓能看清暈流淌在兩人的肩膀和頭頂。
邊形各異的人走過,兩人走在前面有說有笑,徐欖搭著祁夏璟肩膀說話,祁夏璟總是一臉嫌棄地側躲開。
就好像十年前那樣。
那時黎冬每次默默跟在后面,祁夏璟總會放慢腳步,在滿是人的學校走廊里回頭找影。
他會逆著人流走到邊,彎眉笑著握住的手,將明晃晃的喜歡明明白白擺在面前。
“阿黎,要牽手嗎。”
“......”
“黎冬。”
回憶被冰冷的呼喚聲打斷,黎冬心猛地一跳回神,抬眸對上祁夏璟微涼的桃花眼,就聽他冷冷道:
“VIP病人院后的各項檢測指標,以及近五年相關病診的數據整理,后天下班前給我,有問題嗎。”
徐欖皺眉出聲要勸,黎冬已經平靜接:“沒問題。”
這項工作已經分配給組其他人,但監護VIP病人況算份工作,就算祁夏璟不說,也會時間查看。
“很好。”祁夏璟夸獎的話聽不出虛實。
徐欖還想再勸,結果被祁夏璟輕瞥一眼,挑眉換話題:“休息時間說什麼工作,聊點別的唄。”
“對了老祁,你昨天搬家怎麼樣?聽說咱們醫院好多人都住在那里,你有沒有遇到同事啊。”
祁夏璟腳步微頓,幾秒后勾,笑容看不出真假:“有吧。”
這麼多年過去,黎冬發現祁夏璟還是同樣的說話習慣:優先使用疑問句,哪怕只能用陳述句表達時,也會在句尾加上語氣詞。
即便肯定,也帶著三分漫不盡意。
黎冬不喜歡工作時間緒影響,走到分叉口就和三人告別。
“你倆的事都過去多久了,”趁楊麗和黎冬說話的功夫,徐欖輕飄飄瞥了眼祁夏璟,
“現在借公職欺負班長,小肚腸還是舊難忘?”
見某人無于衷,徐欖眼底笑意更深:“昨天明明還在院長面前夸人來著,今天當人面就發瘋——”
“祁夏璟,你是什麼而不得就毀掉的小學生嗎?”
-
“冬冬最近工作忙不忙?媽媽現在打電話不擾你吧?”
母親打來電話時,黎冬剛下班,正在回家路上的商場買東西。
秋季多火災,他們小區又是舊樓屬于高患區,征求民眾意見后,社區這兩天在挨家挨戶發放滅火,同時現場教授使用方法。
社區原定說晚上來,可負責的人臨時有事,就直接將的那份給新來的鄰居,還讓對方墊了滅火的錢。
黎冬心里過意不去,下班去商場給新搬來的租客買份見面禮,再把墊付的錢還上。
“不忙,”將最的芒果果籃放推車,在抒的背景音中往前走,“您找我有事嗎?”
“天氣涼了,你爸給你打了三千塊,你買件過冬的服。”
聽筒里立刻響起父親對被提起的不滿,然后是母親小心翼翼地詢問:“還有啊,上次王阿姨給介紹的男孩子,你們聯系上了嗎。”
“還沒。”
理解父母的良苦用心,黎冬只好再次委婉拒絕:“最近工作忙,過段時間再說吧。”
“還有媽,您和爸爸不用總給我打錢,我現在一個人過得很好。”
“你一個人在大城市打拼,又沒個對象照應,怎麼會過得好呢?”
毫無意外,每談到婚話題總不了爭吵,母親在電話里拔高音量:“隔壁李阿姨的兒比你還小一歲,上周二胎都抱上了。”
“冬冬啊,爸爸媽媽年紀大了,不要求你出人頭地,只希你早點結婚生子,以后老了也有人照顧。”
“尤其是你爸爸,一年不如一年,”母親聲音哽咽,“我們真的怕,怕閉眼之前都見不到你嫁個好人家——”
“把男生的聯系方式給我吧。”
“您別哭了,”黎冬在嘈雜人群中停下腳步,垂眼看不出緒,“我答應去相親。”
小時候總期盼著快快長大,以為年就能隨心所。
可真正長大后,卻不知不覺活了提線木偶,甚至不再有年時任的資格,總有各種不由己。
父母生養不容易,高中時為了讀書舉家搬到市;后來為了給買面的新服,本就多病的父親天不亮就出工,落下一病。
只是一場相親而已,忍忍就好了。
霾的日子總會過去,忍忍就好了。
反正這種事從十年前起,就已經做的很好。
“......”
半小時后,黎冬看著家對門正靠著玄關側欄、面無表的祁夏璟,默默在心里撤回這句話。
日子,大概忍忍也不會好了。
不同于昨天的沉黑長衫,祁夏璟今天換了件高領作搭,羊絨開衫的外套襯出矜貴,九分西包裹著修長筆直的,///的腳踝骨很重。
男人腳邊是墊付過錢的滅火,以及幾次躍躍試想沖向黎冬的金,此時正正朝吐舌搖尾,雙眼锃亮。
金是黎冬最喜歡的品種,記事起就想養,只是畢業后工作太忙,擔心不出時間照顧,才擱置到現在。
一人一狗對視,自來的金仰頭出聲,爪子劃拉著瓷磚地,急不可耐的模樣。
“罐頭。”
低沉清冷的男聲隨后響起。
黎冬邊笑意凝固,抬頭對上祁夏璟捉不的黝黑雙眼。
男人提住金項圈阻止它投懷送抱,彎腰時出利落腰線:“東西放下,人可以走了。”
像是看無聲的疑,他頭也不抬地冷笑出聲,倦懶的語調帶著諷刺:“順帶一提。”
“我沒有打探前友住址的閑心。”
沒有他人在場時,祁夏璟終于卸下斯文面,連最基本的敷衍都懶得偽裝,冷淡的語氣像是夾裹著冰刃。
只要前友能早點消失在他眼前,墊付的錢也無所謂,令人煩厭的心意也可以勉強收下。
黎冬對這些再清楚不過,比祁夏璟更不希私下有集。
但明知道祁夏璟對芒果過敏,即便是前任,也做不出故意害人的事。
將一百塊放在門邊柜子,黎冬把心挑選的芒果果盒收到后,淡淡道:“你芒果過敏,果盒收下也是丟掉,直接算清吧。”
最好以后也不要有聯系。
或許是錯覺,祁夏璟聽說過敏的時候,黎冬重逢后第一次在男人眼底看見一真心實意的復雜緒。
雖然只一瞬而過,張口又是悉的輕浮:“黎醫生倒是對我的生活習慣很了解。”
“因為我沒有毒害前任的想法。”
十年前的事是黎冬不可解的疤,承認問心有愧,卻不代表能一直忍祁夏璟無時無刻輕佻的嘲諷。
如果說在醫院工作還能忍,那麼發現對方是鄰居于而言,就相當于垮駱駝的最后一稻草。
“如你昨天所說,既然要共事兩個月,像剛才最基本的寒暄是無可避免的。”
黎冬穿著長款針織衫,長袖下掩蓋著攥的雙手,以及強撐的鎮定自若:但如果你另有所指,”
“我只能說事已經過去十年,希你不要再耿耿于懷——”
“耿耿于懷?”
祁夏璟出聲打斷,語調是一貫的輕慢;男人分明揚笑著,沉不見底的眼睛卻盯的黎冬后背發冷:“不愧是先提分手的人。”
“話總能說的輕而易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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