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華縣就在扶江縣東邊不到五十里的地方。
只是這兩個縣雖然挨著, 但發展程度可謂一個天一個地。
前者水草饒,縣城還有兩個小碼頭,皆是前朝開鑿出來的運河, 這運河雖不寬闊, 但直達潞州城碼頭,所以常華縣許多資得以運送,生活自然比扶江縣好了不知多倍。
可惜那運河并未經過扶江縣,而是順便常華縣到了南邊另一個地方。
就連扶江縣許多百姓想趕集市, 也會去常華縣湊熱鬧。
畢竟常華縣馬上就能為上縣,而扶江只是下縣中的下等。
所以菜販裘冬欣, 看著土地貧瘠的扶江縣產出如此好的白菜,心里不由地疑。
扶江縣怎麼種出來了?
難道他們知縣真有什麼訣竅?
但在他心里, 知縣老爺們只管收稅, 怎麼會管這些問題, 反正他們常華縣知縣如此。
等到了潞州城, 扶江縣的白菜果然被搶售一空, 雖說如今正是白菜上市的時候, 不止他一個菜販運菜到碼頭, 可這樣好的白菜可不多見。
那酒樓老板瞧著便道:“你們常華縣種的菜越來越漂亮,瞧瞧著模樣,進貢都使得。”
裘冬欣忙道:“這些菜都是扶江縣種的,他們今年種的菜格外好, 我們可不敢攬功。”
老板想了半天:“扶江縣?很窮那個?”
“對, 就那里。”
兩人寒暄幾句, 也沒往深了聊,這幾十萬斤的白菜雖多,可放到航船萬計的潞州城碼頭, 還是不夠看。
潞州城,雖說不算太富裕,但也是幾州航運往返的必經之路,一點點品質極好的白菜,不出一日便被來往商船,或者本地的商販買走。
臨走之前還問裘冬欣,若還有這樣好的品質,他們還買。
裘冬欣看著扶江縣的菜先賣完,然后才有人挑常華縣的,總覺得跟之前顛倒了一般。
不過他也沒想太多,賣哪的菜不是賣?
跟裘冬欣想法一樣的,還有急匆匆趕貨去扶江縣的貨商。
這個貨商也算年年去扶江縣,每年都算好要帶多東西過去,反正都備得足足的,在扶江縣五個村子轉一圈,估計還能剩下不。
誰知道他們今年白菜大收,也舍得買東西,這才又拉了兩車貨,又喊了兩個伙計過去。
扶江縣大收,他也跟著小賺一筆,臉上自然樂開花。
貨商還見到了帶著倆孩子來買頭繩跟糖人的知縣老爺,這位知縣老爺看著年輕得很,掏腰包給倆小孩買了糖人之后,又瞧著旁邊小孩一臉艷羨,笑著又買幾個分給周圍孩子。
這也太平易近人了吧?
可是扶江縣百姓似乎習慣了,連連道謝后道:“知縣大人,我家今天包了包子,你跟小子乖乖吃了再回去?”
紀煬聽了笑:“讓他倆去吧,回頭我把包子錢給您。”
紀煬看看貨商,開口道:“若有什麼問題可以去衙門尋差役。”
話是這麼說,其實算是警告。
平日縣城來生人,到了過年前后總有些走街串巷的貨郎,又或者雜耍賣藝的人過來。
這些人走街串巷,最是危險,不盜賊便是打著這樣的旗號東西拐小孩。
所以越到年關,巡邏越是謹慎。
貨商連連道:“小就是隔壁縣的貨商,這兩個是小人的侄兒,皆是知知底。”
紀煬這才點頭,讓江小子江乖乖去吃包子,自己則去王家宅子看看滕顯。
原本跟滕顯商議,讓他過年回汴京,誰料滕顯自己有些不愿意走。
說自己在汴京沒甚家人,還不如在這里跟葫蘆相伴,主要他的無腰葫蘆工藝越發進,不舍得前功盡棄。
說他是葫蘆癡,還真不為過。
看過滕顯,知道他確實不想汴京,說此地更能平心靜氣地做葫蘆,倒是了許多紛爭。
更一個原因,怕是紀煬都不知道。
滕顯送紀煬出王家宅子,認真看向他的背影。
他總覺得跟著紀煬,遠比在汴京有前程,扶江縣的變化他都看在眼里,紀煬到底如何,他更是知道。
也許在其他人看來,他離開汴京,跟著紀煬在這種地方顯得很蠢。
可當年他放棄科考,專心擺弄葫蘆的時候,也顯得很蠢。
最后呢?
最后還不是靠著葫蘆揚名。
現在說不定也是如此。
他才不會說自己懶得趕路,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已經住習慣了!
說到底,伯爵府嫡子,絕對不是池中之。
紀煬倒沒想太多,他現在只是到查看百姓們的房屋修繕,確保縣里的房屋都能過冬。
如果實在過不了冬,房子也不好修繕的,紀煬讓玉縣丞統計好名單,如果村里能安置,那就村里幫忙。
村里安置不,等到下雪后便接到王家宅子閑置的房間,雖說了點,可至有屋擋風,先把冬天過去。
古代的冬日每年都會死人,這點大家習以為常。
但紀煬在,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慘劇發生,所以提前做好過冬準備。
這些零零散散的事做完,其實還有件事,那就是縣衙一年一度的小考。
要說員做,也不是任職之后便萬事大吉。
按照承平國的規矩,員每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大考合格便有升職可能等等。
紀煬是今年五月過來,所以當年小考免了,只用今年的賬冊,小考等到明年年末再說。
可扶江縣的差役們卻是要考核的。
越到年底越忙,還真是這樣。
等紀煬終于松口氣,便聽到自己想聽的消息。
那常華縣的商販途徑凌家湖兜售貨的時候,買了一百斤化回去。
紀煬聽著捕快來報,倒是真的笑了下。
不錯。
終于去了凌家湖,還買了化。
不用紀煬提醒,凌家湖村民自己都興的睡不著覺。
化的好不用多說,他們的大白菜收就是證明,他們扶江縣的百姓明白,常華縣百姓也會明白。
要知道常華縣一千八百多戶人家,近九千的人口,田連阡陌,幾乎是扶江縣的五六倍。
他們所需的化有多?
不識數的人都能知道那邊的潛力跟富裕。
再說,知縣的人規定了!賣給外鄉人的化,一斤要三文錢!沒有還價的余地,除非找我們知縣說!
反正賣給商販這一百斤,確實按一斤三文錢收的,自然給凌家湖百姓更多信心,恨不得馬上開春,馬上制料。
不止凌家湖百姓這樣想,整個扶江縣百姓的想法都差不多。
冬天趕過去,他們可以快點耕地,快點種田,再次得到高產的莊稼,好像一切都有了新的希一般。
用常說的話便是,有奔頭了!就有神!
在百姓們的期盼當中,紀煬在扶江縣第一個新年終于來臨。
紀煬倒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只帶著平安滕顯,還有江小子江乖乖幾個人放鞭炮,春聯,又親手包了餃子。
閑暇之余繼續教大家讀書寫字。
唯一有點不同的,可能是捕快衛峰衛藍兩兄弟在年前都了親,這是早就定好的親事,紀煬都去隨了禮錢。
看著紀煬極沉得住氣,滕顯忍不住道:“汴京那群人,必然以為你失意落魄,卻不知咱們在這的日子,反而更充實。”
平安也跟著點頭,他認真解釋:“爺比那些人都要強的。”
說到那些人,紀煬笑了,又想起一件事:“開春之后,是不是還有春闈。”
沒記錯的話,今年是三年一次的科舉,跟他曾有過婚約的林家,那林家大公子,還有伯爵府二公子,他的庶弟,都要參加今年的考試。
好像所有人都盼著春天趕來。
紀煬搖頭,不管他們,自己還是好好種田要。
其實除了種田,還有另一件事一直在紀煬心頭,九月十月那會,賣給潞州城雜貨店的幾百套葫蘆,到現在正月初一了,可半點消息都沒有。
年前玉縣丞去送衙門賬冊,說并未在雜貨店看到葫蘆,里面的伙計甚至都沒聽說過。
這就奇怪了。
當初那商人買了兩個葫蘆擺件,順手買了幾百套便宜,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
像是憑空消失一般。
好在店里伙計見玉縣丞好歹是個吏,說自己會同掌柜的說明此事,只是年前太忙,等到年后才能找找原因,到時候給玉縣丞一個答復。
有了這個話,玉縣丞才郁悶地回扶江縣。
當初扶江縣兩個作坊前后腳開設,一個是凌縣尉負責,另一個是他負責。
化作坊的果自不用說,如今在扶江縣已經是神一般的存在。
葫蘆做方倒是沒了生息,先不說葫蘆本就不多,再者現在買賣也不出果。
葫蘆秀才滕先生的東西倒是賣出好價格,那又有什麼用,那也不是葫蘆作坊的啊。
兩者對比,也怪不得玉縣丞很郁悶。
話傳到紀煬這里,紀煬都覺得奇怪。
東西怎麼會消失?
還是說那揚州的商人本不在意這點便宜東西,本不在意?隨便塞到倉庫角落也有可能。
說到底,還是件太便宜了。
紀煬無奈,怎麼也沒想到在這方面出問題。
也罷,等潞州城的雜貨鋪再找找吧,說不定就在倉庫某個角落當中。
他們幾人說著話,只聽外面江小子小跑著進來:“知縣大人,知縣大人!賣春牛的人過來了!”
承平國習俗,每年立春之前便有百姓牽著小牛犢在衙門附近售賣,非但不會被驅趕,還有衙門的人給做見證保護。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江小子遠遠瞧著有人趕著牛犢過來,立刻進門喊他出門看熱鬧。
耕牛可是古代耕種十分重要的工,有了耕牛就能省很多人力,省下的人力便能開耕更多荒地。
所以不管從哪方面說,耕牛代表了這個時代的生產力。
紀煬聽此挑眉:“走,咱們也去瞧瞧。”
賣春牛的人都來了,大家期盼的春天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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