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子時,一聲凄厲的尖打破了云澤之畔的寧靜。
白煙自丹鸞臺升起——云澤素來云蒸霞蔚,水氣迷蒙,煙霧繚繞,丹鸞臺每日清晨夜半,也常常披繞云霧,若天上宮闕。
是以夜半時,突如其來的白煙并未引起人的注意,直到煙熏火燎的嗆人味道隨白煙滾滾而上,明火驟起,跳躍于廊檐之上。
也和投干柴的火種一樣,在一瞬間被引燃,丹鸞臺上越來越多尖、、攢的人影。
“鐺鐺鐺——”
鐘磬之聲長鳴,響徹整個章華郡。
作為一座木構的宮闕,以故章華國的國力為支撐,丹鸞臺有最好的撲火措施,就云澤取水,又有瓦甕蓄水,云池起波,但又煙霧,鐘聲一響,守衛云聚,一刻鐘就能將這樣的火撲滅。
但那是以前。
去國治郡之后,丹鸞臺了一座富貴人家被特許留下來的逾制宮臺,雖然恢弘博大如昔,卻有一個致命的重大弱點——今日的丹鸞臺,不可能有當年郡國人馬的支撐,本無法運轉這麼龐大的撲滅系。
按照朱恪的爵,丹鸞臺仆妾加起來止不到百人,調了所有力量滅火也杯水車薪,捉襟見肘。
耳畔人聲嘈雜,火越來越高,鮮紅火苗竄上高臺,舐著木臺,覆蓋了檐廊,攀登上長闋。
鐘聲還在敲,章華的百姓俱都從睡夢中醒來,丹鸞臺畔數十丈開外,逐漸布滿圍觀之人。
伴隨著被燒裂的柱子轟然倒塌的巨響,庶民或驚或哀,唏噓長嘆。
——章華之富庶,臨云澤,連淮,四方通衢。曾是封國時,長公主齊睠臨臺而顧,四方來賓之賀,那道麗影,與數載拔起的華麗丹鸞臺一樣,都深深鐫刻在人們的心目中。
去國之后,章華郡和臨近的郡縣再無差別,封國人馬逐漸凋零,宮闕換了主人,了仆從,多了宴飲,庶人可近,不再神。
然而丹鸞臺始終在那里,是一個符號。
就在今夜,這個符號終于被烈火所吞噬,在夜風的呼嘯之中,發出火滾木椽、衰朽和嗚咽的聲音。
火照亮了一大半的云澤,紅彤彤若霞照水,襯得月黯淡無。
波粼粼之上,是火照映的艷麗,殷紅火從水面,也倒映朱晏亭的眼眸里。
鮮活熱烈的火,胭脂一樣爬滿的臉頰,烈烈紅,卻浸不的神。
鸞刀攜箭囊侍列一側,看著在火和月映之中,宛若雕塑的軀和略顯冷漠的神,只覺頗有其母之風——
然而長公主雖殺伐果斷,手段卻還未酷烈如此。
囁喏一下,還是開口:“公子,此計雖好,卻有些可惜了。”
朱晏亭似乎回答,又像在喃喃自語:“外之,唯庸人困其中。有什麼可惜的呢?”
鸞刀嘆息道:“怎麼說,這也是長公主的故宅,您長大的地方……”
“不合時宜之……”朱晏亭說到一半,眉尖微蹙,緘默不再言語。
二人說話之間,劃槳聲起,一舟飛速劃至,劉壁從舟上躍下來,眼角被熏得黢黑,取下面上蒙的黑布:“請公子速速上船!如公子所料,章華起,吳儷親自來坐鎮,駐扎云澤的守衛已大部調至丹鸞臺滅火,當前正是的好時機!我等將護衛公子突圍!”
朱晏亭點首相應,手持雕弓,一邁而上。
鸞刀跟在后,一手捧箭囊,一手攜一小巧包裹,其間無他,唯有從朱氏老宅取來的雁璧、玉指環以及絹書,聞蘿隨其后。
朱晏亭登舟之后,發現船上了兩個親衛,問劉壁,說是先一步出發去瑯玡,作為斥候探聽李弈下落去了。
又詢問他放火之事。
劉壁道;“仆是照您畫的圖去的,果一點便燃,頃便勢,我等撤退時,那蘭夫人在臺下哭天搶地,如喪考妣,說一個人鬧出這麼大的事,朱恪不知回來會怎麼樣呢。”
朱晏亭默然未答,鸞刀嗤笑道:“那朱公向來黃白之,最貪丹鸞臺上的奇珍異寶,常常在庫房中把玩,就是一日,如今他出門一遭,宮臺化為灰燼,必有一場大怒要來,可惜不能一見他與蘭云舒反目,快我心腸。”
想贊朱晏亭這一箭數雕的反間計用得好,卻見隨波瀾起伏,目只著云澤岸邊,似未將“蘭舒云”三字過耳,便噤聲作罷。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蘭楫之下,小舟破浪,舟靠岸邊,數個守衛一擁而上,橫槍戟呵斥盤問。
劉壁連哄帶嚇,未能喝退,便躍上岸邊,敲暈兩個,他后親兵也聞風而,一起開道。
“切莫殺人!”朱晏亭切切叮囑。
站在船頭觀戰,從鸞刀箭囊中箭,遠軍士甲胄、帽纓等,以為掩護,竟也嚇退了數人。
今夜云澤之畔衛士被調協助滅火,兵寡防弱,不過十數人,很快便被擊潰。
劉壁等也毫無戰之意,又快又狠攻擊一,破出缺口,便護衛朱晏亭突圍而去。
數人從燃燒中的丹鸞臺底下經過,遙遙還能聽見哭嚎之聲,人群擁護之間有吳儷倉促來回的厚矮背影,熙熙攘攘的人聲,還有云澤畔軍士大報信的響。
不多時,便直取朱氏老宅。
此時老宅仆從也大多被調取到丹鸞臺滅火,守備松散,不堪一擊。
遂趁擊家丁,取馬匹,策過章華,東向而去。
城坡,朱晏亭最后一度回。
火焰幾乎吞噬了整個丹鸞臺,忽聞“喀嚓——”巨響,那取自云澤蒼莽的數人合抱主梁轟然落地,帶著火花狠狠砸在地上。
“國破家亡。”
心里不知為何,浮現了這個詞。
旋即又想“本就匪國匪家,做作悲音,于己無益。”
的慨唯有片刻,很快便撥轉馬頭,縱馬長去,后龐大的火幾乎點亮了半邊天際,也照耀著怪石嶙峋的東行之路。
*
作者有話要說:
凌晨太晚,先短小一更。
前幾天出門在外,可能水土不服,上吐下瀉,住院吊針,現已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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