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節后,天氣愈發的冷了,下了幾場雨夾雪后,冷不丁又驟然降溫,宋府上下的路面都結了冰,饒是奴仆們拿鐵鍬日夜流的鏟著,奈何府上人偏偏宋府地方又廣闊,整理了數日依舊有不路面如鏡面,不可站人。
這日,蘇傾正一如往常的窩在灶膛邊燒著火,不期防老太太遣了個使奴仆前來傳話,卻原來是這些日子天冷路,老太太院里的大丫頭梅香外出傳話時不小心摔折了,這臨近年關正是用人的時候,唯恐屋里頭其他的丫頭也遭此厄運,所以特意吩咐,從今兒起送膳的活計就不用院里的丫頭過來了,以后的膳食就由膳房里的人送過來即可。
老太太這突然的一條命令可謂一石激起千層浪,讓膳房里的人去送膳,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本來膳房的人手就不足,好不容易將飯菜做齊整了,還得讓咱們將自個再拾掇妥當了,干凈了,上沒什麼煙灰味了,再趕慢趕的送膳食過去?要不是傳話的人在這,柳媽當場就得變臉,這是拿膳房里頭的人當騾子使啊。
饒是再怎麼不滿,柳媽也不敢將這些牢訴之于口。下心火,打發走傳話的人后,柳媽將兩個木漆捧盒擺放滿了菜品,合上蓋子,再將兩個沉甸甸的捧盒分別托給蘇傾和紅燕,簡單丟下兩個字,“送膳”。
蘇傾簡直驚呆了,好端端的讓冰天雪地的去送菜?
柳媽冷笑:“膳房里除了我這個做菜的老媽子,也就剩下你和紅燕兩個模樣周正的,你們倆不去,難不讓瞎了一只眼的阿全去?還是瘸了一條的老賴去?再或者一天在外跑著的全一副猴崽子樣的福豆去?老太太最最講究面的人,他們若去送,還不得吃一頓掛落?”
托著重重的木漆捧盒,蘇傾認命的走出了膳房,一出房門,冷風一刮,一數九寒天的煞氣直奔的面門而來,激的眼淚差點落下來。好歹先給副手套帽子圍巾再讓出門啊!
老太太的院子距離膳房有好生一段路程,至于為何不在院落設膳房,據說是當初找風水先生來看的,說是府上風水有異,膳房任設院何都是直沖神位,易生是非,引起宅院不詳。后來又算出灶居青龍位乃吉,于是老太太為保家宅平安,是將膳房遠遠的遷出建在了府邸的最東面,所以直接導致奴仆們每次來傳菜都必須繞過大半個宋府。
如今這糟心的活計落到了蘇傾和紅燕頭上,尤其是在這冰天雪地的路風大的,連步子都不敢邁的太大,們二人此刻緒的糟糕程度可想而知。
蘇傾頂著寒風紅燕左拐右繞的走了許久,慢慢的察覺出有些不對了,只覺得這些個回廊和樓閣幾乎是一樣的,繞老繞去總像是在原地打轉,不由停下腳步,狐疑的看向紅燕:“紅燕,不是說用不上兩刻鐘時間便會走到嗎?為何竟這般久了,卻還沒見著老太太院的半分影子?”
聽到蘇傾的問話,紅燕明顯僵了下,被冷風掃的通紅的臉蛋上閃過類似尷尬的緒。
蘇傾見此,頓時倒口涼氣,瞪大了眼:“你該不會是不記得路了吧?”來宋府的日子尚淺,別說無令不得的院了,就是外院都走的不全乎,除了外出采買,幾乎一天到晚的耗在膳房,哪里識得府里的路?更何況宋府占地極廣,又是假山又是水榭的,廊檐回坊,亭臺樓閣,典型的蘇州園林的建筑風格,就能將繞糊涂了。
紅燕也快急哭了:“我也是兩年前隨著柳媽堪堪來過院一遭,約記得是這條路來著,可是走到這又似不像……明明繞過水榭就是老太太的院子啊,可這回廊、這回廊沒這麼繞啊!”
聽到這,蘇傾也有些急了,可此刻也只能指紅燕來指路,只能下心底的焦急,緩聲安:“你別急,再仔細回憶下,或許有別的路咱們前頭走岔了?”
紅燕茫然的盯著回廊的盡頭看了許久,在蘇傾期待的目中,慢慢出個要哭不哭的神:“或許,要走過回廊看看吧……”
蘇傾心頭涼了半截。
事已至此,蘇傾和紅燕兩人只能著頭皮抱著木漆捧盒朝著回廊盡頭走著,都在自欺欺人的想著,或許,走過了這道回廊就真到了老太太的院里了呢?
老太太院里的正廳里,早早的就擺了桌椅,一家人圍在桌前吃著茶果,說說笑笑。
老太太慈的目看看左手邊的大兒,再看看右手邊的二兒,想著大兒剛被調任回鄉,好不容易一家子團聚了,才過多久二兒又被一紙調令給調去外省赴任,也不知這一去也不知得多久才能再次團聚,想想老太太心頭就不好。
宋軒一見他娘的神,便知老太太傷為何,遂寬道:“兒子此去可是好事,錦繡前程等著呢,況且巡按也無需常年都待在任上,每年隔上個數月有余兒子便會歸家探,娘您別再傷了,保重為要。”
老太太一聽二兒每隔數月就可以歸來一次,頓時傷的緒散了許多,緩了緩神,這會又想起了一茬,轉而將擔憂的目投向的長子上:“毅兒,這次歸來就不會再被調任吧?”
宋毅搖頭失笑道:“調任又豈是兒戲說調就能調的?這次歸來沒個十年八載估計是不會再調的。”
老太太這回總算放了心。
宋軒了然的看著他哥笑著:“下次的調任那可不算調了,只怕是要升遷了。我說的對不,大哥?”
“大哥這麼厲害?”一旁剛吃過茶的寶珠頓時的驚訝的微張了,滿是崇拜的看著尚還年輕的大哥:“大哥你現在可是正二品的兩江總督了,再升那豈不是要做相爺了?”
聽到相爺兩字,宋毅的眼神沉了半許,可他素來緒掩的極好,面無異的緩聲道:“尚不到那步。再說你以為升遷那般容易,除了功勛卓著,還要簡在帝心,一輩子困在一個階的大有人在。”
寶珠兩眼亮晶晶的:“其他人做不到,可并不代表大哥不行。在我心里,大哥是最厲害的。”這也是寶珠的心里話,雖然在這十年間兄妹兩人的通方式大多是來往于書信,可大哥的傳奇經歷已經深深刻的心,在眼里,大哥就是個傳奇,無所不能。
老太太也笑得合不攏:“那可不是,世人都說你大哥是文曲星轉世,天生就是當的命。”
一老一盲目崇拜讓宋毅失笑的搖了搖頭。
一旁的宋軒也但笑不語,但場上消息通達,他又如何不知他大哥之所以能夠越級升遷為兩江總督,那是因為西北福王叛,圣上派遣了他大哥作為督軍去督戰。西北軍兵強馬壯,這場仗足足打了兩年之久方以福王戰敗而告終,在這場戰役中他大哥立下奇功,這才被圣心大悅的圣上擢升為正二品的兩江總督。
戰場上刀劍無眼,這戰功也是拿命來拼的,上也不知留下多刀傷。先前也是怕老太太年紀大跟著擔心怕不了,所以也就瞞下了他大哥上戰場的消息,所以現在府里上下只知府里大爺為圣上辦差辦得好才得以升,殊不知這是從戰場拼下來的職。
“對了毅兒,眼見就年關了,你總督府上人丁稀,林林總總的事務想來也繁多,區區那幾個人手如何理的過來?先前為娘也找了牙婆子來府上,過些日子就會送一批奴仆過來,到時候你來選上一批用得上的,也好給你總督府添些人氣。”頓了頓,老太太又皺眉道:“還是不妥,新進的奴仆畢竟沒□□過,怕是不盡心伺候,不如這般,為娘從府上選上些得力人手,你帶去總督府上去,也省的節后你諸多同僚好友過去,顯得手忙腳。”
“這倒不必。”總督衙門就在蘇州府城里,離宋府倒也不算太遠,平日里總督府他并不長住,“統共總督府不長住,過得去就行,湊近年關咱府上也忙碌,一切著咱府上。”
老太太言又止,總督府上不是還有左相大人給他的那兩個妾嗎,這般怠慢豈好?
似知道老太太心中所慮,宋毅沉聲道:“不過是兩個微不足道之人罷了,豈敢累娘勞心?們二人兒子自有章程,娘就當二人不存在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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