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向來仁善寬厚,哪怕蘇傾這樣的膳房使丫頭每月的銀錢也有半兩。聽聞因為大爺家宴上吃的高興,老太太額外賞了他們一個月的月例,頓時整個膳房的人猶如過節放假般歡喜鼓舞了起來,人人臉上洋溢的喜擋都擋不住。
歡歡喜喜的從梅香那里拿了銀錢,膳房里的人覺自個走路都帶風,哪怕不提這額外賞的銀錢,就單單得到府里老太太和大爺的親口夸獎,那在府上也是極為榮耀的事。
領了銀錢之后蘇傾小心謹慎的將這半兩銀子放在一塊碎花的棉布帕子上,自己數了數自己這半年來攢的己錢,堪堪二兩半。當初溺水被回鄉路過的柳媽救起,可屋偏逢連雨,本就無分文的卻接著生了場大病,無奈之下為了醫病活命只得接柳媽的提議,賣宋府換來十年銀子看醫治病。
十兩銀子。蘇傾眨眨眼,倒也樂觀的想,總共不足兩年的功夫就能攢齊。索宋府沒那麼多烏七八糟的事,跟著柳媽做活雖然累些,卻也省心,更何況,萬一走了個小幸運,沒準用不上兩年就能穿回去呢?
YY了一下穿回去之后自己要如何吃遍大江南北的菜系,高床臥,和的高富帥男友過著睡到自然醒的小日子,蘇傾神思恍惚了好一陣,才不不愿的從YY中拉回神智,將放錢的帕子仔細裹好,出墻角的青石磚,塞其中,再將青石磚回歸原。
自宋府大爺回府后一連半月有余,府里席宴不斷,不是昔日同窗好友來訪,就是同僚下屬來拜,人熙熙攘攘的來,酩酊大醉的去,府里熱熱鬧鬧的猶如過了節,膳房的人卻被折騰了個徹底夠嗆。饒是柳媽這樣資深的膳房勞者,這一連半月有余的日夜顛倒的干活也多吃不消了,人瘦了半圈不止,神瞧著也大不如前,常常剁著剁著菜眼神就渙散了起來,好幾次要不是蘇傾警醒,柳媽可就要吃了大虧了。
在蘇傾又一次的及時的阻止柳媽那鋒利的菜刀剁上的手背之際,旁邊燒火的紅燕忍不住了,急忙勸道:“哎呀我的柳媽呀,您老快快歇著吧,怕是這連日將您老給累著了,這菜刀子切菜瞅著都嚇人哩!別說旁邊的荷香姐了,就是我在這看著都心驚跳著!”
柳媽暫擱下菜刀,疲憊的按按額頭,里沒好氣道:“你上倒說的輕巧,歇著,我這把老骨頭要歇著了,等晌宴席開始嘍,難不你要去前廳跟廳堂里候著的爺們說,各位爺們對不住,柳媽那個老骨頭不中用的倒下了,咱膳房今個沒法招待,各位爺們還是統統喝西北風去吧!”
膳房里的人噗嗤一聲都笑了,紅燕也知道先前說錯話了,雖說膳房林林總總算起來也不下十來個人,可除去采買跑的、挑水刷碗打雜的,再除去洗菜燒火這些個伙計,真正能上得臺面掌廚的也只有柳媽、于叔和王廚三人。以往宋府人丁稀,宋家二爺也不時常在府上宴請賓客,因而三人掌廚足以應對府里的一干事務。此次大爺回來,雖宴席繁多,可若三人配合,雖累些倒也能應付,偏得王廚早在三月前就請辭離去,聽說是近些年攢了些積蓄,回鄉開家酒樓自己做東家,因他本就不是宋府的家生子,當年也是宋家從別的酒樓聘請而來,宋家老太太向來仁善也沒多做為難,給了些銀兩痛快的放他而去。如今僅剩柳媽和于叔二人維持,孰料屋偏逢連夜雨,前些日子于叔家的老母重病臥床,為人子不得不歸家侍奉,于是這膳房的所有事就全權落在了柳媽上,兼之柳媽本就是膳房管事,若是這膳食上有所紕,宋府頭一個要拿是問,因而柳媽饒是再累也得強撐著在菜板前,實在是膳房除了沒人能夠掌廚。
蘇傾看在眼里也著實不忍,將洗好的蘿卜擱在菜板上,隨手拿過柳媽手里的菜刀,說道:“紅燕也沒說錯,柳媽您再這樣下去子當真是熬不住的。不如這般,統共咱們也隨著您學過些日子切菜的手法,雖刀工遠不及您,但我努力仔細著些,切出來的菜炒炒或燉湯,菜出來應該也差不多像些樣子。您且在旁先歇著,待炒菜時,你也不必手,只需指揮著咱們使勁,加多個調料,舀多水,您皮子,咱們手,估著出來的味道也差不幾許。”
柳媽本想開口拒絕,奈何頭暈一陣上來,眼前一陣金星直冒,只好扶著額頭在灶前的杌子上坐著,緩緩勁方擺擺手道:“罷了,荷香的切工我大概知道的,倒也差強人意吧,菜你先幫忙切著,可要論及上鍋,還是由我這把老骨頭來吧,這可出差不得。”
蘇傾笑道:“,您老先歇著,等上鍋的時候我再喚您。”
席宴過后,約莫申時左右,常在大爺旁伺候著的一等得力人福祿,端著紅綢緞蓋著的托盤,徑直來到了膳房,他這毫無準備的突然到來,無端驚了膳房一干眾人一大跳,短暫的面面相覷之后,紛紛放下手里的活計從屋里頭出來,探頭探腦的看著他手里端著的托盤,竊竊私語的猜測著紅綢布下會是什麼。
福祿雖不是宋府的大管家,可宋府里哪個不知宋府的大管家見了福祿都要彎腰問聲好?因為這位可是打小就跟在宋家大爺邊,無論大爺是求學、京為還是外放調任,他都時刻隨,如今隨著大爺的越做越大,福祿的價自然是隨之水漲船高。別說宋府中福祿是奴才中的金字塔,連主子見了也給三分面,就是外頭的那些個朝廷員們,任哪個見了福祿不得拼命結著?
如今這麼個大人突然來到他們膳房這個腌臜地兒,怎能不令眾人驚奇疑?
柳媽心頭也打鼓,不知是好是壞,不著痕跡的掃了旁邊同樣驚疑不定的蘇傾一眼,收斂心神,忙迎上前滿臉堆笑道:“哎呀,怪不得今兒喜鵲在廊檐下嘰嘰喳喳個不停哩,原來是貴人上門,提前來給咱們報喜來著!你們幾個猴崽子們,還傻杵那干啥,不趕給福祿爺爺問個好?”
眾人忙七八舌的給福祿問好。
福祿面相生的一團和善,角又常帶笑,看著和和氣氣。聞言,他看著柳媽笑道:“媽媽可折煞我了,小的也不過是大爺邊跑的罷,都是盡心盡力伺候主子們的,也沒甚高也低也的,媽媽這聲爺爺可要讓小的誠惶誠恐了,這要讓咱們大爺聽著,我這皮小心也得撕下一層。”
“瞧您這話說的,咱這府上哪個不知您老可是大爺邊一等一的得力人,大爺看中您都來不及哪里舍得罰您?再說,咱們可是打心眼里敬重您老的,您對大爺的忠義咱們心里可都敬佩的打。”柳媽恭維的笑說著,見福祿笑而不語,遂又試探道:“不知您老此次來,可是主子有何吩咐?”
福祿笑著:“媽媽不必憂心,福祿此次前來是傳大爺的旨意,給膳房送賞來了。”說著福祿將托盤上的紅綢布一掀,出里面銀閃閃的五錠銀子:“大爺說了,這半月余來膳房里頭的眾人早起晚歇的甚是辛苦,咱家大爺向來恤下人的不易,這不好容易宴席散了,便特意囑咐咱去賬房支筆厚厚的賞銀來送與大伙吃喝酒去。大爺說了,從明個起就不在府里接待席宴了,媽媽可以安排大伙流歇個,好好松快松快,莫要熬壞了子。”
雪亮的銀子一亮,眾人倒口氣,眼睛再也離不開那白花花的銀子。好家伙,一錠五兩,這五錠就是整整二十五兩雪花銀!二十五兩啊,足夠一家子十來年的嚼用了。大爺出手果真不一般,當真大方的很!
柳媽雙手合十,念了聲‘阿彌陀佛’,神甚是:“咱家大爺真真是菩薩樣的人,從大爺歸來半月余來卻是重賞了兩回,這樣的恤下人,試問這天下間又有幾個主人家能做到這樣?大爺對咱們這般仁慈,倒是咱們心生忐忑,恨不得一天十二個時辰耗在膳房為大爺竭盡全力才是,才能不辜負大爺對咱的期。”
福祿笑著將托盤塞到柳媽手里:“媽媽要是將子熬壞了,那可是真真辜負了大爺的期呢,要知道現在咱膳房可就剩下了媽媽這個頂梁柱了。”
不等柳媽說別的,福祿又道:“對了,今個咱膳房做的蘿卜餅子咱家大爺可是好一陣夸贊,我也是跟了大爺這麼多年了,說起來還真是有些年頭沒聽大爺在吃食上贊上個好字的。大爺今個吃了不,我在旁看著也高興。大爺也說了,以后吃食上可以放些新鮮的清淡的,自從來家里,這大魚大的連吃個半月有余,實在是油膩的了。”
聽聞這話,柳媽這電石閃間腦中閃過些什麼,不著痕跡的打量了福祿一眼后,隨即竟飛快的出一只手,將一直居在人后的蘇傾給拽了出來,笑呵呵的將推到福祿旁道:“這還幸虧是大爺吃的高興,要是大爺吃著不妥,當真是我這個老婆子辜負了大爺的厚。說來也是我這老婆子不中用,今個突然頭昏眼花的實在切不得菜,也虧得荷香這孩子孝順,平日里苦練刀工,今個倒是幫上了我的忙。也是這孩子心實,看我今個不爽利,唯恐我沒法子做糕點被主子怪罪,便自作主張的弄出了個蘿卜餅子來!也虧得大爺仁慈不怪罪,荷香,來給福祿爺爺道個謝,托了你福祿爺爺的福氣,你才免了這通罪責。”
福祿也被柳媽這突然的一出給弄愣了一跳,稍息便回過神,連連擺手道:“媽媽快別,荷香姑娘既有善心又手巧,饒是爺知曉也只有夸贊荷香姑娘孝心的份,又豈會怪罪?”在大爺旁伺候多年,什麼忠臣臣高小沒有見過,早就將福祿雕琢了人,柳媽這一將荷香拉出來,他就立刻知道這是柳媽想讓這姑娘在他跟前個臉。
他飛快打量了下面前這位名荷香的姑娘,如膳房里的使婆子丫鬟般的布荊釵打扮,不同的是這姑娘瞧著比旁人白凈了許多,眉眼端正,面容姣好,雖算不上絕,倒也是中上之姿。福祿隨大爺在京城那一等一的富貴地待過多年,什麼絕沒見過,這樣的姿倒也堪堪算得上中上之姿吧,倒也不能讓他有所側目。唯一令他有所驚奇的是,這姑娘上的氣度不似旁人,雖與旁的奴仆般低眉順眼,可若細看便能發現這姑娘的脊背得很直,神亦無其他奴仆的或卑微或諂或瑟瑟,平靜坦然中有疏闊之意,這種神姿態在一個使丫頭上現,著實令他有些納罕。
不過這些倒與他無甚干系。念頭在心里轉過一圈后,福祿不著痕跡的收回目,在和柳媽客套幾句之后,托言大爺令有事代,就離開了。
她與他總是一再錯過,當她帶著少女的執拗對他說,靖軒哥哥,我喜歡你的時候,他冷漠地說,可我不喜歡你!當他深深看著她低低說,我已經是你的丈夫,我會對你好的時候,她嘆了口氣,說:如果你想對我好,就善待我們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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