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的兩位姑,先去了應天府告狀。
應天府卻沒有立馬派人到程家。
程家的家主程軒,是太府寺大卿,從五品的。
大周朝的制中,一品到三品,屬於親貴員;四品、五品,屬於通貴員。
程家是通貴門第,應天府不能輕易闖,故而需要先整理案,寫好案子,再去程家。
這麼一耽誤,就是一個半時辰。
應天府的知府,恨不能越慢越好。
越慢,意味著越慎重。
“不知道娘現在如何了。”程家五姑聲音悲慼。
兩位姑告了狀,留下各自的丈夫理事,又回家帶了各自的家僕,重新趕往程府。
路上,五姑憂心忡忡。
“......當時,應該求求大嫂的。這麼鬧下去,且不說人笑話,娘也要耽誤了。”五姑又道。
越來越後悔。
不該輕易去告的。
一旦告,就要在京裡親戚朋友之間,爲談笑,至要談到下一家出現大笑話爲止。
若是京裡一年半載沒有其他人家鬧大事,這件事就要被人笑一年半載的。
況且,們輕易被趕走了,太夫人如今怎樣,們也不知道。
耽誤了這一兩個時辰,興許就要了太夫人的命呢?
“哎呀,這個時候怕什麼笑話?你沒瞧見嗎,大嫂病中發昏,那兩個閨,毫無教養。
咱們留在程家,更沒用,興許們還不讓咱們走呢。如今,總算出來了,帶著人去,還怕淩氏母麼?”六姑煩躁道。
兩位姑,和孃家都不錯,時常回去。
們大嫂凌世茹格懦,有時候完全沒有章法,們也聽母親抱怨過。
程太夫人早年就想把家嫁給凌世茹的。
只是,太夫人派了幾件事給淩氏,淩氏做得七八糟,還自以爲很好。
太夫人不著痕跡教導了幾個月,淩氏沒什麼進展,太夫人有點失。
而後,每年家裡總會遇到些不大不小的事。
太夫人還好,又不放心媳婦,才把持中饋這麼多年。
說到底,太夫人自己,也是放不下去。只有一個兒子,媳婦又,太夫人也實在沒把當回事。
弱,換不來尊重,只能換來得寸進尺。
哪裡知道,太夫人自己釀今天的苦果。
“五姐,你說,娘突然發病,是不是淩氏害了娘?”六姑倏然道。
五姑一怔。
“淩氏不敢吧?”五姑猶豫道。
程太夫人的病,的確非常蹊蹺。之前神矍鑠,不過是去拜佛時,撞了下佛龕,回來就病膏肓,太醫們束手無策。
一直昏迷,再也沒醒過來。這幾天甚至喝藥都吐,完全沒法子,太醫都讓置板了。
會不會是淩氏趁著丈夫不在家,害了太夫人,推給拜佛的報應?
要不然,攙扶太夫人的那個丫鬟,怎麼會貿然跌倒,還把太夫人也帶著跌倒?
興許,那個丫鬟就是。
而後,淩氏回家害了太夫人,就推說是佛祖降罪。太醫院們不能救,淩氏孃家的侄登門張揚,非要給太夫人治病。
就這麼著,順利治死了!
一切,多麼巧合得像安排好的!
淩氏推得一乾二淨。可能到埋怨的,是兒和侄,淩氏自己摘得乾淨。
孩子們還小,能拿們怎麼辦?
越想,六姑越是膽寒。
五姑也陷沉思。
“快點!”姊妹倆後背發涼,汗林立,異口同聲吩咐車伕。
車伕嚇一跳,駕車更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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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快點!”六姑又喝道。恨不能飛回孃家。
心裡更是記恨淩氏。
這件事,程家不會算了的。
等哥哥回來,要告到凌家傾家產!
五姑和六姑單獨一輛馬車,們的孩子放回了家裡,丈夫都在應天府,跟著府尹派人。
們的僕婦丫鬟,跟了後面三輛車。
故而,這四輛車在大街上橫衝直闖,到了程府。
們的馬車,直接到了垂花門口,沒人攔住。
五姑和六姑不等通稟,直接闖進去。
已經在下雨,雨勢漸急。
秋雨微寒,打溼了羅。兩位姑也顧不上打傘,冒雨進了太夫人的院子。
剛走到院門口,卻瞧見了太夫人的另一個丫鬟存香。存香正急匆匆往外走,不知去幹嘛。
五姑和六姑帶著們的丫鬟僕婦,零零總總十五六個人,快步而來。
“你幹什麼去?”六姑見存香這樣急促,還以爲太夫人已經仙逝,聲音沒有控制好,尖銳又淒厲。
有點恐怖。
存香嚇住了,哆哆嗦嗦道:“六......六姑娘,婢子去給太夫人煎藥。太夫人已經醒了,凌家表姑娘讓再去煎一碗藥來......”
驚嚇中,居然忘了姑,還是跟家裡一樣,六姑娘。
“什麼?”
“醒了?”
程家兩位姑震驚了。
醒了?!
這是們萬萬沒有想到的結果。一路上,們都心如死灰,以爲母親已經去了,倏然聽到醒了,跟久遇甘泉一樣,恨不能立馬撲到裡臥。
們不顧存香,急忙衝到了裡臥,差點被門檻絆倒。
裡臥依舊肅靜。
程夫人凌世茹也醒了。方纔氣得混過去,睡了幾個時辰,現如今正虛無力半躺在臨窗的炕上。
的兩個兒,立在炕沿,都低垂著腦袋,臉慘白。
程太夫人已經醒了。
的確是醒了,已經睜開了眼睛,雖然眼皮沉沉的。
凌青菀還在給太夫人把脈。
“娘......”
“娘,您嚇壞兒了!”
兩位姑進門,就噗通跪在太夫人的牀邊,放聲大哭。
太夫人想說什麼,無奈沒有張口的力氣,蠕脣,什麼也沒有說出來。
凌青菀就開口道:“兩位姑,太夫人昏睡了好幾日,剛剛醒來,腦中發懵,聽不得喧鬧。
兩位姑的心,太夫人知曉。若是能讓太夫人靜養,更是兩位姑的孝順。”
兩位姑經過凌青菀的提醒,都斂聲。
五姑捂住了脣,低低噎。喜極而泣。
太夫人眼神欣,看了下兩個兒,又看了眼凌青菀,微微頷首。
這邊,程家的兩位姑剛剛止住了哭聲,外頭倏然又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這裡就是太夫人的院子,不孝子孫便在這裡。”有男人的聲音,好似是五姑爺。
然後,一羣人嘩啦啦進門了。
太夫人臉急變。
凌青菀連忙道:“不妨事,不妨事!太夫人,您彆著急,都是誤會。”
六姑機靈,連忙爬起來,跑出去阻攔住。
凌青菀們在裡臥,仍能聽到外頭說話的聲音。
“誰要害太夫人?大人讓我們拿人......”
“沒人要害!”六姑道,聲音很尷尬。
“不是說太夫人的兩個孫,和凌家的表姑娘嗎?”
“沒人!”六姑重複。
“咦,那你們報什麼?”捕頭不高興了,“報的時候不是說,凌家表姑娘要用藥害死你們家太夫人,太夫人的兩位孫助紂爲?”
這話,裡屋也聽得一清二楚。
大家都在看凌青菀和母親景氏的臉。
凌青菀表不變。
程家的兩位姑去告狀,自然不好說自家侄的壞話,畢竟關乎程家聲譽。
所以,只得把凌青菀推出去。
雖然們都看見了,是程家的大姑娘和二姑娘故意給凌青菀設套。
凌青菀都能預料到是這個結果,所以一點驚訝也沒有。
凌青菀的母親景氏,恬的臉一下子就繃了。沒有說話,眼神微冷。
大家連忙撇開目,不敢多看。
“......請諸位吃酒。今日是我們家不對,誤會了,辛苦諸位大人跑一趟。”六姑最後塞了銀子,才把捕快們請出去。
宅進了捕快,傳到哪裡都不彩。
們也是不得已。
等捕快們走後,屋子裡安靜極了,落針可聞。
大家都有點難堪,不太敢看凌青菀和景氏的眼睛。
程氏姊妹也跟霜打的茄子一樣,偃旗息鼓。們是想捧殺凌青菀。不想,最後居然是們搭臺,讓凌青菀唱了出好戲。
凌青菀完全是踩著們,把面子、裡子都賺得足足的。
從此,只要太夫人還在世,凌青菀就是程家的大恩人了。
若是沒有這對姊妹搭臺,凌青菀本無法說服兩位姑,讓出手救治。
這兩姊妹不蝕把米,現在都滿心怨氣和悔恨。
“誰能想到,凌青菀還真有點能耐?”兩姊妹都這樣想。
看走眼了。
凌青菀到底是什麼時候學醫的?
們也不知道。
凌青菀那邊,恍若不覺。依舊錶嫺靜,給太夫人喂藥。
然後,當著衆人的面,又把太夫人的病,給兩位姑說了一遍。
就是寒痰阻礙,導致的痰厥。
爲何其他大夫的藥不管用,凌青菀也解釋了。
他們開的分量太輕了,而且沒有用蔥白,元氣無法歸獲,所以藥無法進。
“......我說句話,表姑娘別多心。我並無惡意,只是要問明白了,以後留個心眼。”六姑猶豫了下,說道。
“姑但說無妨。”
“家慈冬、春都沒有過風寒,的寒痰是在何時凝聚?”六姑問道。
不怪疑。剛剛從盛夏到仲秋,都是熱的時候。爲什麼都會這樣重的寒痰?
“若是我不曾猜錯,太夫人素來健朗,每年盛夏都喜歡吃些冰湃的東西?而且,秋上更嗜螃蟹?”凌青菀道。
六姑點點頭。
太夫人吃螃蟹,親戚朋友都知道。
所以,每年中秋左右,不親戚朋友送禮,都是送大的螃蟹。
“就是這樣吃出了問題。”凌青菀道,“螃蟹寒,而且膩。太夫人年邁,消耗不及年輕人。螃蟹的寒和脂養都凝聚五臟六腑,久而化痰。”
大家聽了,都怔住了,包括太夫人。
若不是凌青菀讓太夫人醒過來,其他人大概不會相信這番說辭。
居然是吃出來的病!
還這麼嚴重!
太夫人醒了,喝了藥之後又睡了會兒,脈象穩定,就到了半下午。
凌青菀和母親也要告辭回家了。
雨已經停了,驕從厚厚的雲層裡探出來腦袋,芒四。遠的樹梢,懸掛了一段絢麗的虹。
煙暖雨初收,落盡繁花小院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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