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張大郎傷,張家人難得地久睡了會兒。等張知魚醒來時早食才剛擺上,要是往常,這會兒桌上就只有和夏姐兒月姐兒三個小的一塊兒吃二道飯,其他人早各自忙活去了。
李氏等人到齊后先給公婆舀了碗稠粥,又給幾個小的一人端了小半個掌大的蛋羹。為著怕夏姐兒不肯吃飯,還特意滴了幾滴秋油和著米飯拌了。張知魚接過碗吃得津津有味,心里卻敏銳地覺得不對。
往常的早食,家里七歲以下的小孩兒每人都有一個煮蛋,李氏常說蛋是補氣的好東西,吃了它人就有力氣,今天自然也有蛋,但李氏是何等明的主婦,很在家有外客的時候煮蛋,都是拿水化了蛋一起蒸,這樣出來的蛋看著多,人人都能吃到,但實際上的耗損卻了。
張知魚雖也吃蒸蛋羹,但李氏娘沈氏的影響,就是認為煮蛋和蛋水最能補人,蛋羹,那是給們當道菜吃的,而不是補品。
所以今早的這道蛋羹只能說明張家沒錢了,且得十分的沒錢才能讓李氏把們的蛋都扣了。想到這張知魚就有些吃不下,看著李氏的碗,里邊只有的一些魚和豆腐,這是冬日里南水縣最賤的東西,家家戶戶都吃得起。
李氏是一個標準的古代賢婦,最擅長的就是虧待自己。一旦家里有事發生,第一個苦的永遠是。
張知魚看了心里有些難,將碗里的蛋分了一半到娘碗里道:“娘,你做的蒸蛋可好吃了,你也嘗嘗。”
李氏自然不肯,在看來這都是水一樣的東西,最是養人,魚姐兒還這麼小,正是長的時候不補怎麼行?便端了碗又想給倒回去。
張知魚見狀忙端起碗三兩下個,吃完便跳下凳子道:“娘,我不吃了,我已經吃好啦。”
李氏手了的小肚子,覺著果真圓滾滾的才把兒里剩下的一點蛋細細吃了。
雖面上不顯,心里卻詫異于兒的聰慧。
今早起來趁著張大郎還在睡,李氏便打開銀箱子數了數,發現這一個月下來,家里三個病人用的錢實在太多,不僅一個子兒沒攢下來,還從里往外取了一些。幾個孩兒如今連副像樣的嫁妝都湊不出來,以后又能說到什麼樣的婆家?想到這些如何不焦心,便打算最近革了菜,等大郎的賞銀下來了再好好吃一頓。
不想剛做了個頭兒便被兒察覺。
李氏心里魚姐兒孝順,想著如今拐子窩都被端了,不如放幾個小的出去放放風,老憋在家里也不是個事兒。
市井門戶若不是孀居的寡婦便沒一個嚴字可說,也是打小就在巷子里串著長大的,如何舍得讓兩個小的悶在家里,便對張知魚道:“拐子都被抓走了,等會兒你也隨夏姐兒幾個一起出門耍耍。”
要是之前張知魚保準高興,但這會兒有更重要的事兒要做,便憾地搖搖頭道:“不行,我得等阿公一起去給爹扎針。”
李氏還不知昨兒給丈夫扎針有大兒的事,便道:“你又沒學過,扎什麼針,別給你爹扎壞了,到時家里又賠出去一筆銀子。”
張知魚有些好笑道:“娘,你真傻,我肯定是學過了才敢上手的,不然怎麼敢給爹扎?”
李氏見振振有詞,一時也愣了,忍不住開始回想魚姐兒什麼時候學的針,半天沒想起來后皺眉道:“你何時學了,我怎麼不知道?”
張知魚就道:“昨日跟阿公學了一晚上吶,還給阿公幫忙治爹了,爹沒跟你說?”
張大郎昨晚迷迷糊糊地回來倒頭便睡到早上,何曾說過什麼?于是李氏只當說胡話,以前這麼大的時候偶爾也會把夢里的事當真。
或許是穿了一回,子小了心也跟著小,張知魚見娘不信,好似了巨大的冤屈一般纏著李氏道:“娘,我說的是真的,我真給阿公幫忙了。”
見魚姐兒這個賴皮樣,李氏有些拿不準了,便看向爹。
張阿公見魚姐兒眼睛都要鼓得比金魚大了,就笑道:“這孩子是記好,比我還能記得住,待會兒還讓給我打下手。”
李氏一聽不是魚姐兒親自扎針便也放了心,只當爹在哄小孩兒,便囑咐道:“到時候不許給你阿公搗蛋,乖乖地看著你爹就行,等你爹好了讓他給你買梅花糕吃。”
張知魚點點頭,不多會兒又狐疑地看著李氏:“娘,你真的信了?”
李氏把筷子碗一收,頭也不抬地道:“當然了,娘還能騙你?”
如此,張知魚便高高興興地隨著張阿公去了小藥房,一進門兒就見爹張大郎已經默默地了上老老實實地坐著。
張阿公先看了下他的傷口,沒發燙也沒鼓,便把針拿出來看著魚姐兒道:“行針的順序你還記得嗎?”
一晚上過去,張知魚雖還記得卻不敢十分保證,便又問阿公要了書默默地看著背。張阿公見狀也跟著一起記,實際上這書早就被他翻爛了,可以說倒背如流也不為過。
但不是能記得住便能為良醫,還得有悟和手,像他自個兒就是屬于天生手不好的人,扎針很容易下偏位置,老胡大夫以前就常說他要麼做個殺豬匠要麼做個老殤醫,這兩樣不需要十分細的手也能做得。
張阿公當然不會覺得自個兒辛辛苦苦學醫是專為了將豬宰得漂亮些,便選了廣瘍醫這行兒,雖在杏林頗些眼,但到底也是個大夫。
不過昨兒晚上他便發現,魚姐兒背了書后指的位置每每都再準不過,一下針便能覺著一小小的氣流順著針流轉。
那邊張知魚半點沒察覺阿公在想什麼,只默默地蹲在地上閉著眼想著的小銅人,在腦中不斷地糾正小木人標錯的位置,在心里過了幾遍后,才對張阿公道:“阿公,我記著了。”
聞言張阿公便取了針,順著張知魚指的位置往下扎,這次比昨晚還要順利,還沒扎完張大郎就已經睡了。
張知魚看著他爹的樣子再一次為針灸震驚,收了針后,便興致地拿著書找其他的針灸圖,結果翻到底兒都沒見著,便轉頭問道:“阿公,怎麼只有一張針方。”
張阿公手一抖差點兒沒把針給揚了,哆嗦著道:“不可能,一共有五個方子,這可一個都不得。”
張知魚上次出門忙著給爹看病,除了保和堂的藝招牌其他字都未曾打量過,還不知道大周朝的文究竟是何樣子。
心中仍覺著自個兒是過良好教育的大學生,忘了在大周朝自己過于只是個會看圖說話的文盲,又翻了一遍,還不曾見得畫了圖的針方,全是鬼畫符似的字,頓時也慌了,高聲道:“壞了阿公,你把方子弄不見了。”
張阿公差點沒被嚇暈過去,把頭一探也跟著一起翻起來,翻著翻著他就覺得不對了,明明都在啊。
看著魚姐兒視若無睹地翻法,一看就知只當所有的針方都是制圖的。
張阿公才想起來,這孩子兒不識字。兒都是跟娘學的,李家就靠著個腳店賣些小食過活兒,便不識字也做得,家里自然不會另廢嚼用送孩子啟蒙。
李氏不識字,當然魚姐兒也就不識字了。
不過不止魚姐兒,周圍也沒哪戶人家的孩識字的,就是爹張大郎也是當差后在衙門里,為了方便才慢慢認得幾個字了。這原是極為平常的一件事兒,張阿公卻無端地惋惜起來,實在是跟其他的小孩兒比起來,魚姐兒便顯得機靈太多。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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