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和十幾匹駿馬停在馮府門外。

　馮府的門房管事，忙打發人小廝去堂送信。

　馮君放下竹簾，端坐在馬車里。

　吉祥用手捂著口，低聲嘀咕：“完了，奴婢的心怎麼跳得飛快。”自六歲起伺候主子，也從未來過京城哪！

　馮君安地看了吉祥一眼：“別張，我們在馮府住些日子就走。”

　什麼住些日子就走？

　小姐要去哪兒？

　吉祥一驚，倏忽抬頭看過來：“小姐……”

　笑容甜的小姐，此時面無表，一雙黑眸中閃著冷然寒。看著竟有些陌生。吉祥心中一跳，接下來的話竟說不出口了。

　馮君也沒解釋。

　約莫一炷香后，崔元翰親自開了馬車門，飛快地低語道：“表妹，馮府已開了正門，所有人都來迎你了。你快些下馬車，拜見馮家長輩。”

　吉祥眼睜睜地見主子如換臉一般，綻出了甜甜的笑靨：“吉祥，隨我下馬車。”

　吉祥：“……”

　不知為何，吉祥有了“今日肯定不太妙”的預。

　不過，吉祥也沒更多的時間發愣了。馮君已扶著崔元翰的胳膊下了馬車，吉祥忙回過神來，下了馬車。

　馮府正門大開。

　當先站著的是一個五十余歲的老婦人，著朱紅繡云紋的褙子，配著蒼青長。頭發半白，戴著朱抹額，額頭眼角堆著皺紋，目著凌厲。

　這個老婦人，正是馮君的祖母馮夫人。

　站在馮夫人右后側的，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婦人。這婦人臉頰略圓，看著一臉和善親切，正是馮府的長媳周氏。

　馮夫人左側的婦人，是馮府的次媳姚氏。

　姚氏今年三十五歲，穿著櫻紅比甲，秋香長。頭上了三支金釵，一張臉涂得白，口脂也點得格外紅。一雙眼轉來轉去，明外。

　周氏后的，約十五六歲的模樣，一張鵝蛋臉，臉龐微，目中有幾分倨傲之氣。是長房嫡馮蘭。

　姚氏后有兩個。

　一個年約十四，生了一張瓜子臉，正是二房嫡馮竹。馮竹五清秀，中不足的是不甚白皙，每日必要以脂將臉涂得雪白才肯見人。

　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個頭還沒高，形纖瘦，柳眉杏眼，十分標致。

　這是二房庶馮。

　姚氏的長馮梅，兩年前就已出嫁。

　馮家的男子們，當差的當差，讀書的讀書，都不在府中。宅里的妾通房之流，通通沒資格面。

　馮府正經的眷，都在眼前了。

　馮君目一掠，率先落在馮夫人冷厲刻薄的臉上，心中冷笑一聲。

　這個祖母，當年百般阻攔爹娘的親事不，對崔氏百般厭惡。連帶著對兒子馮綸也十分不滿。這些年，對這個孫不聞不問。

　現在倒是地來相迎。

　在馮夫人眼里，就是一塊香噴噴的。

　馮夫人用省視的目打量馮君。

　見到馮君麗的臉龐時，馮夫人的神緩和了些。

　崔氏那個短命鬼，唯一的優點就是生了一張迷男人的狐子臉。馮君生得比親娘還要三分。

　有這等貌，大事可。

　馮夫人心好了不，主張口笑道：“你就是君吧！可憐的孩子，這麼多年一直在外漂泊。快些到祖母邊來。”

　周氏姚氏心里各有算計，面上各自出親切的笑意。

　馮蘭和馮竹卻目不善，忿忿地盯著馮君。

　馮蘭平日自恃貌氣質出眾，今日一個照面，就被遠道回京的堂妹比得黯淡無，心里有些發堵。

　馮竹也沒好到哪兒去。遠看著馮君白如玉，等馮君走近了一瞧，白得似會放一般。讓人嫉恨難平！

　馮飛快地看堂姐一眼，便垂下頭。

　跟在主子邊的丫鬟婆子們，也各自打量著遠道回京的馮三小姐，心里各自驚嘆。

　都說江南出人，半點不假。

　這位在平江府長大的三小姐，若凝脂，臉龐秀，眸如秋水，角微揚，看一眼，那甜意沁人心脾。

　世間人千萬，有人得艷麗，有人得。馮三小姐的，半點不俗。是能輕易博得所有人好的。

　這位婉甜的馮三小姐，步履輕盈，行禮時端莊得，聲音如珠落玉盤：“君見過伯祖母！”

　馮夫人：“……”

　馮夫人的笑容陡然凝結。

　短短幾個字，猶如尖銳細長的針，刺進馮夫人耳中。

　馮綸年時，馮侍郎的親弟弟患了重病。因膝下無子，病膏肓的馮二老爺央求兄長過繼一個兒子。

　馮侍郎心疼快病死的弟弟，點頭應了。轉頭安馮夫人：“二弟這一房不能斷了香火。我們三個兒子，將子過繼給二弟。等二弟合了眼，以后綸兒每年燒香燒紙便是。”

　最重要的是，可以正大明地繼承二房所有的家業。

　反正，馮二老爺命不久矣。兒子還是自己養著。

　馮夫人再三盤算，點頭應了。

　沒曾想，馮綸過繼后，馮二老爺的病竟一日一日好了起來。還將年的馮綸接到了平江府祖宅住下，親自教導馮綸開蒙讀書。

　直至馮綸十三歲時考中秀才，馮二老爺才一命歸西。

　更可氣的是，馮二老爺在臨終前，為馮綸定下了崔家的親事。

　馮綸為馮二老爺守孝三年，三年后考中鄉試，進京會試，一舉考中探花，宗耀祖。

　正當妙齡的寧慧郡主相中了才貌出眾的新科探花郎。奈何探花郎心里只有青梅竹馬的未婚妻，斷然拒絕了寧慧郡主。

　馮夫人氣得破口怒罵，馮綸退親。

　結果如何，也不必說了。

　總之，馮夫人每每想到這一樁往事，都是錐心之痛。這些年，馮夫人對馮君這個孫十分冷淡。

　馮二老爺都死十幾年了。馮夫人打定主意將這樁陳年舊事扔在腦后，在人前絕口不提馮綸曾過繼一事。

　沒曾想，馮君一張口就扎了馮夫人的心窩。

　祖母，伯祖母。

　看似只有一字之差，仔細計較起來，截然不同。

　周氏姚氏心里各自咯噔一下，迅速對視一眼。

　馮君似沒看到馮夫人瞬間變黑的神，微笑著又向周氏姚氏行禮：“君見過大堂伯娘二堂伯娘！”

　周氏咳嗽一聲，出和善的笑容，扶起馮君：“快些起。一家人，不必這般外道。”

　姚氏忙接了話茬：“君遠道回府，快些進堂坐下，有話慢慢說。”

　馮夫人按捺住心頭的怒焰，淡淡道：“先進府吧！”

　馮君甜甜一笑：“是，伯祖母。”

　馮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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