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李家的大公扯著嗓門“喔喔”地個不停時，楊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地醒來，順手了一把，懷裡卻空空的，急忙睜開眼，被窩裡已經空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楊凌苦笑不已，自已還想要照顧好人家，想不到人家早起來了，自已還貓在這兒睡覺，他抓過服來穿上，一件夾棉的青袍也打著幾塊補丁。

走到外屋探頭探腦地四下看看，卻不見韓孃的影子，楊凌走出院門兒，天氣太冷了，冷氣直衝鼻子，他舒展了下手腳，擴了擴，覺得氣神兒恢復了不。

晨曦初照，這是建在山坡上的一個小村莊，坐落著十來間房子，大多也是破破爛爛的，山坡下還有幾十幢房子，看樣子那裡的房子還不錯，應該是比較富裕的家庭。

楊凌正站在右牆邊打量著山下，忽聽院門兒吱呀一聲，扭頭一看，好大的一捆柴禾兒，有些樹枝上還有一些積雪，下邊一個小小的人兒，和那柴禾的龐大比起來實在相形見絀，那蓬鬆的柴禾堆裡出一張小臉兒，臉龐凍得紅通通的。

楊凌連忙跑過去，又又愧地道：“娘，你怎麼......快，快放下，怎麼砍這麼多柴禾”。

韓娘看見是他，比他還要著急，急忙的把柴禾放到一邊，提著斧頭跑過來攙他，神焦急地道：“相公，你怎麼又出來了，外面好冷呢，快回屋去”。

楊凌有些自責的惱怒，他一把搶過娘手中的斧頭丟在一邊，雙手捧著紅通通的小臉，地說：“娘，以後不要砍這麼多柴了，你該我起來的，這活兒應該我們男人幹才對”。

韓娘被他捧住了臉頰，心裡暖烘烘的，認真地道：“那怎麼？你是秀才呢，如果幹這些活會被人家笑的，相公，快回屋裡去吧，別凍著了”。

的手也冰涼冰涼的，手背通紅，十指都有些僵，楊凌把的小手包在手掌裡，快步往屋子裡走，說道：“你才應該趕快進屋暖暖，你穿得也太薄了”，他有些難過的說：“家裡窮得連件服都沒有了？”

韓娘笑道：“沒呢，還有套新服，我想著過年時候穿，現在不捨得用。相公，你了吧，我去做飯去”。

楊凌鼻子一酸，心中暗暗道：“牛頭馬面，你們贏了，如果不讓這麼可憐又可的孩兒過上好日子，就算你們讓我做九千歲再加一千歲，我也不回去”。

他把韓娘拖到炕沿兒上坐下，拉開自已的襟，把的雙手放到自已的懷裡，拿出大丈夫氣概霸道地說：“老實坐著，把手暖過來再說，看你凍的”。

韓娘怔怔地看著他，吸了吸鼻子，忽然噎噎地掉起眼淚來，楊凌一愣，急問道：“娘，你怎麼了？”

韓娘從他懷裡出一隻手來，了眼淚，不好意思地笑著說：“沒，人家開心，相公，你對我真是太好了，娘能嫁給你，是孃的福氣”。

韓娘真的覺得無比滿足，上天待真是不薄，不但把的夫婿還給了，而且他是這麼溫，一點兒也沒有秀才老爺的架子，這個世界給自已的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滿足和幸福充滿了小小的心靈。看著那麼容易滿足和的幸福表，楊凌不自地把摟在了懷中。

早餐還是粟米粥和鹹菜，娘熬的粥比昨晚多了些，到底了兩頓了，這難以下嚥的飯菜楊凌吃起來也覺得有些香味了，“咯吱咯吱”地踩著帶冰碴兒的羅卜條兒，他忽然問道：“娘，現在一畝地多錢？”

韓娘怔了怔才道：“相公，要是大同宣府那邊的好地，一畝大概值六到八兩不等，咱們這邊的山田差不多四兩銀子吧”。

“才四兩？”楊凌大失所，韓娘眨了眨眼，不解地道：“四兩不了呀，那可是四貫錢呀，咱們農戶人家夠用兩年了”。

楊凌嚇了一跳，他總是習慣地用自已時代的觀念來想問題，技巧地問過了，才知道這時一兩銀子大約值一千文錢，說用兩年還算保守的，有些小門小戶的人家省著用能用上三四年還多，難怪娘說不了，不過那種算法是指糧食自已種，不然一兩銀子頂多夠用一年的。

楊仔細盤算了下，一畝地四兩，四畝地就是十六兩，算起來也不了，大概夠娘用上十多年的，不過看昨天那形，如果沒有自已在，恐怕楊氏族人不會輕易地把田地讓娘得去。

不過......如果自已要賣田地，可就沒人有權利阻攔了，他暗暗盤算了一陣兒，開口道：“娘，我想把田地房屋賣了，搬到城裡去住”。

韓娘吃驚地張大了眼睛，急道：“什麼？這......這怎麼行？那是公公婆婆留下的地產啊，怎麼能從我們手中失去？相公是擔心我們的生活無以爲斷麼？你不用擔心，這些日子因爲你有病在，我不敢稍離左右，現在你子見好，你只管安心讀書便是。我自跟爹爹學了一捕獵的本事，過兩日我就上山去打獵，只要熬過這個冬天就行了，拉下的荒等咱家的地裡有了收就能還上了”。

楊凌苦笑道：“冰天雪地的，你一個人家到山裡打獵何等危險，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我想憑我寫寫算算的，到了城裡怎麼也能找到個活計，我實在......實在不忍你這般年紀還要養我這個廢。”

韓娘慌得站了起來，不知所措地說：“相公，我們是夫妻呀，你何以說出這樣的話來？你是秀才，是有功名的人，怎麼可以去做那麼卑下的事”。

楊凌不以爲然地道：“這有什麼卑下的了？難道連老婆都養活不了就高尚了？”

不料韓娘聽了竟然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哭泣道：“我不能侍奉好相公，讓你一個秀才去做那些低三下四的活計，將來九泉之下我哪有臉去見公公婆婆，相公，求你了，有個家咱就有了啊，背井離鄉，流落他方怎麼能是長久之計？”

楊凌看掉淚，也不慌了，連忙放下碗來繞過桌子，把摟在懷中，輕輕替抹著眼淚，低聲安道：“乖，娘不要哭了，你一哭我這心裡倒難起來了。你聽我說，明年鄉試就要舉行，咱們家連盤纏都湊不齊，怎麼去省城參加鄉試？行這破釜沉舟之舉，背水一戰，我也能夠一門心思好好讀書。爲夫是咱宣府最年輕的秀才，你信不信我能考上舉人“。

韓娘忙不迭地點頭：“嗯，娘相信，相公一定能考上舉人，然後進京再參加殿試，將來一定能做大”。

楊凌笑道：“這就是了，那你還憐惜這幾畝山田做什麼？要置產地，將來咱就置它百十頃好地，宗耀祖，將來不是更有面目去見爹孃嗎？”

韓娘側著頭認真地想了想，遲疑地道：“相公說的也是道理，可是......非要賣了田地麼？要不......咱跟叔叔借些銀兩盤纏，你只管放心參加考試，我在家中種地，這樣不是穩妥得多嗎？”

楊凌看這窮荒僻壤，簡直就象一個經濟學家掉進了原始部落，離了現在的制度和生產力水平，懂得的那些東西本沒有市場。以他想來，若是進了城，說不定也能象看書時候那些幸運的穿越天才們，搞些小發明、小創造發筆大財，安頓得韓娘一生食無憂，所以才執意離開這個地方。

不過這話他自然是不便對韓娘直說的，只好藉口道：“昨日你也見了，我現在實在不想欠叔叔那一房的人。何況......”他附著孃的耳朵，說笑道：“昨夜你誤以爲我是誰？這些日子是不是總有些無賴漢來打你主意？我怎麼放心得下這麼漂亮的小妻一個人留在這裡”。

他只當這番調笑的話說出來會讓韓娘又又笑地和他打鬧一番，不料韓娘聽了他的話臉刷地一下變得慘白，猛地掙了楊凌的懷抱，聲道：“相公，你是說我招蜂引蝶、不守婦道麼？婦人之義，從一而終，這是人倫大禮，娘雖是獵戶家的兒，也知道這些做人的道理，怎麼會做出那麼天打雷劈、神人不容的骯髒事來？”

楊凌嚇了一跳，想不到開個玩笑而已，竟然惹得如此激烈的反彈，他連忙安道：”娘，你多心了，我......爲夫只是和你開個玩笑，是誇你長得麗，哪有責怪你的意思，你可千萬不要多心，好了，算是爲夫說錯了話，來來來，爲夫罰，你打我好了”。

楊凌抓著韓孃的小拳頭在自已口捶打一陣兒，見眼淚汪汪的還是滿臉委曲，靈機一，作勢咳嗽了幾聲，這一計果然見效，韓娘馬上舍了自已的悶氣，慌得什麼似的扶住他道：“相公，你可是不適了麼？快些去躺下”。

楊凌心中暗笑，看來拿這一招來對付倒是百試不爽，他裝著真的虛弱的樣子由扶到炕上半躺半坐，然後咳著道：“我沒事，只是胡開個玩笑，不意說錯了話，見你傷心生氣，我口拙得很，又解說不清，心裡一急，就......咳咳......”。

韓娘忙道：“娘相信了，娘相信相公，一切聽憑夫君安排就是”。

伏在楊凌懷中，雙手抱著他的腰，生怕他一著急生氣又有什麼不測，一迭聲地答應著，半晌才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奴家一切由得夫君便是。只是......還請夫君容我幾日，待你子再將養得好些，我想回山坳那家孃家一趟，好歹告知爹爹一聲。你前些日昏迷得厲害，爹爹來看過你，還送了些打回來的獵，只是......家裡也很是窮苦，這幾日爹爹和兄長、叔伯去深山行獵還沒有回來”。

楊凌滿口答應道：“這個自然，這房產地產要盤賣出去，也不是說賣便找得到買家的，總要有些時日，過兩日我和你一起去見見岳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