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晌午的時候,大多數的鄉親吃了喜糖都回家了,隻剩一位堂叔和他的老婆還在嗑瓜子喝茶說著話。
“源侄子,恭喜啊!新嫂子漂亮!大方!小也甜!”
“城裏的姑娘就是不一樣!那雪白雪白的!模樣跟電視裏的大小姐太像了!”
程天源扯了一個笑容,點點頭。
“謝謝彪叔和嬸子。”
程彪嗬嗬笑了,眼睛溜了一圈,對程天源招招手。
“大侄子,你過來,俺有一件事要跟你商量。”
程天源劍眉微蹙,仍禮貌點頭應聲,跟著程彪走出去。
薛淩正在幫婆婆收拾板凳,瞧見他們走出去院子外,狐疑挑了挑眉。
這個程彪堂叔……似乎有些印象。
記得上輩子程天源離家前,曾跟一位堂叔簽了一份土地轉讓契約,將家裏前麵的二十畝地低價賣給他。
當時程天源的妹妹程天芳氣呼呼,跑進婚房大罵害人,說什麽家裏都沒錢了,還要借錢娶過門,還說堂叔不講理,新人剛過門就來要錢,沒錢就著大哥賣地,嚷嚷都是這個新嫂子害的!
當時一心隻想逃離程家,又年輕氣盛火氣旺,被程天芳一鬧,脾氣也跟著上來了,對一陣怒懟。
說他們家沒錢還敢學人娶兒媳婦,欠債還錢沒什麽不對,還不起是他們一家子活該被坑!
程天芳被懟得說不出來,跺腳哭著跑出去了……
薛淩想想覺得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彪叔著程天源賣地,不敢遲疑,連忙跟過去。
遠遠便看到堂叔虎著臉,還用手指向前方的一大片荒地,一邊比劃著。
而程天源則繃著臉,搖了搖頭。
堂叔一下子急了,大聲嗬斥:“靠你那點兒工資,什麽時候還得了?!你老爹胳膊廢了,種不了田。你三天兩頭都在縣城,哪裏顧得了種莊稼,荒著還不如賣給我!”
程天源沉著臉,俯下低頭,似乎是在商量勸著。
薛淩暗自著急,剛走出大院子,便聽到婆婆在後麵喊話。
原來劉英以為在看家門外的土泥路,笑嗬嗬解釋。
“淩淩,咱家門口這條大路是剛修的,可方便來著!拐去前方就是村委會,再往前些就是歐村。往另一邊筆直出去,就能看到省道,走小半個小時就能到縣城。”
薛淩恍然點點頭。
當年覺得程家村是窮鄉僻野,總認為跟帝都那邊的貧民窯差不多,其實是目狹隘了。
離這裏不遠的縣城榮華縣,再過不久就會被省裏定為重點經濟開發區,短短一兩年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程家村離榮華縣很近,通很方便,很快也發展起來,村裏出了很多大富豪。
不僅如此,程家村後來被納城郊發展區,地價蹭蹭上漲。之前有農田有農地的人家,全都了大土豪。
程家門口的這一大片荒地又平坦又靠近大路,以後絕對會很值錢!
思及此,連忙快步往大門走去。
隻聽得程天源沉聲解釋:“叔,給半年時間我一定能還上。我爸之前一百塊錢醫藥費,還有娶媳婦的一百塊,我一定盡快還上。”
“不行!”程彪聲虎著臉,吆喝:“我這錢急著用呢!半年你能還上?我才不信!半年得多日子你知道嗎?母豬都能養得老大了!”
程天源淡定站著,眼眸中卻早已風起雲湧。
想當初父親在化廠做工,眼前的這位堂叔幾乎每一個月都上門去借錢。
父親念著本家親戚,從不計較,偶爾甚至跟鄰居借點兒湊給他,就連他娶媳婦的錢,也是父親幫著出了一半。
那些年的欠款,父親一筆一劃都記著,一共是五百三十四塊。自從他承包了魚塘賺了錢後,隻先後還了二百多塊,其他賬目就一概不肯認了。
當時他還小,父母親又都老實,見他不肯還錢,想著念著大家都是本家人,不要計較太多,便沒再去討要。
可沒想到自家給他借了兩百塊,前後不到一個月,他就追著來討錢,還自己得將地賤賣給他。
拿人家的手短,誰讓現在欠錢的是自己家裏。
他深吸一口氣,生生將蹭蹭上漲的怒氣下去。
“叔,那三個月吧。我到時一定還上,再補十塊錢給你買條煙。家裏剛娶了新人,實在騰不出錢還你。”
程彪聲:“廢話!現在就得還,還不上就賣地!”
程天源俊臉冷邦邦,沉聲:“我家裏的地都是爺爺辛辛苦苦一小塊一小塊開荒墾出來,我做子孫的,斷然不能將爺爺的心給賣了。”
程彪冷笑,從口袋裏出一張借條。
“大侄子,這是借條,你老娘的手指印還在上頭呢!總之今天不還上兩百塊,就隻能把這前麵二十畝地賣給我!看在本家人的份上,我大發慈悲再補多你家一百塊!”
“不行!”一道喝聲在後方響起!
程彪嚇了一跳,慌忙轉過去,轉而冷笑連連。
“喲!原來是侄兒媳婦!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你就一個新人,沒資格!行不行,這事不是你能說了辦的。”
薛淩抬頭,快步走到程天源的邊。
“我已經跟源哥哥領證結婚了。法律上講,我就是他的合法妻子。他家擁有的任何財,包括土地房子我都有份兒。我有份兒的東西,我為什麽沒資格!”
薛淩的話有理有據,眼神犀利,道理也足。
程彪一時沒了剛才的氣勢,支吾:“沒錢就拿地來還,反正你們家沒人手種地,荒了多浪費,還不如賣給我!”
這時,程母著淚水走出來,哽咽:“阿源,淩淩……咱家的地多的,你們爸子不好,這些年地大半都荒著。要不就賣一些給你們堂叔吧。”
程天源是出了名的大孝子,聽到老母親這麽說,一時為難不已。
薛淩怕他鬆口,扯住他的角,轉對婆婆道:“媽,錢咱們可以去賺,地是家裏的不產,不能隨便賣。”
程天源想不到薛淩竟跟自己想到一塊去了,有人支持自己,心裏頓覺有了底氣。
“對!家裏的地不能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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