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怎麼啦?這個逆子......他又讀書去啦?”一想到陳正泰總不聽勸,陳繼業便氣不打一來,子抖,以至於手裡拎著的鳥籠子,都哐哐震起來。
“沒,沒呀,今日公子沒有進書齋半步,他一清早呀,便讓人尋了幾頭母豬來。”陳管事興的手舞足蹈。
“大家都看見了,他在母豬後頭,鼓搗了好一陣子,天化日,大庭廣衆之下呢,他還唸叨著什麼要養豬......還說什麼豬中男子......豬中蔡國慶......阿朗,蔡國慶是啥?”
聽到此,陳繼業軀一震,面上的開始抖起來,隨即,眼裡掠過了狂喜之。
“當真......好啊,總算是開竅啦,我這做父親的遛鳥,做兒子的養豬,好,好,總算是讓我這做父親的得償所願,這是祖宗之幸哪。”
揹著手,面對陳管事一臉不解的樣子,他意味深長的看了陳管事一眼,旋即他氣定神閒道。
“蔡國慶呀,蔡者,草也。國者,想來你是懂得。至於慶,本意爲祝賀。噢,你看,這便是說,吾兒想通啦,他若做一個庸碌無爲的野草,這便是國家之幸、陳家之福啊。”
陳管事軀一,出欽佩的樣子,翹起大拇指:“阿郎什麼都懂。”
陳繼業擡頭,,足邁過高高門檻,留下一道孤傲的背影。
陳繼業很高興,所以到了次日,陳家門庭若市。
還沒緩過勁來的陳正泰才知道,原來陳家這個家族,居然如此龐大。
有頭有臉的陳家子弟統統都來了。
陳繼業乃是陳家的長房嫡系,而陳氏的支系子弟不,都以長房馬首是瞻。
有的陳氏子弟,過的比較清苦,有的日子還不錯。
大家聽聞陳公子終於不折騰了,高興的不得了,來的人有的提著鳥籠,有的抱著盛蟈蟈的錦盒,有的牽著大狗,紛紛來給陳繼業見禮。
陳繼業滿面紅,溺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陳正泰。
陳正泰幾乎是被人拎著來的,這高朋滿座,統統都是一羣自己認不出來的親戚,看著大家高興的像過年一樣。
他不能理解呀,這些人,都瘋了嗎?
陳繼業說到了陳正泰已經兩日沒有讀書,日往豬圈跑,一下子,許多族叔、族伯們高興的鬍子。
似有一個陳正泰該他三叔公的人微微站起來,激的道。
“這便好,這便好,養豬好,這豬呀,跟老朽養著的雀兒是一樣的,都通人。正泰啊,你能迷途知返,我這做叔公的高興。你是不知道,當初你爹......跟著先太子李建的時候,一場玄武門的殺戮,咱們陳氏上下,哪一個不是膽戰心驚,唯恐那李二郎做了天子,要將我們陳家趕盡殺絕。若是再往上數,你的祖父,當初跟著王世充......咱們陳氏上下,又何嘗不是惶恐度日呢......”
他歷數著以往陳家遇到的坎坷,大家夥兒都默然了,當初戰戰兢兢的日子,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正泰是我們陳家的嫡系孫,將來是要承繼家業的,你若是還心心念唸的讀書做,你想想,若是再遭遇不測,咱們陳氏滿門,可就真要跟著株連遭殃了。”
衆人紛紛點頭。
三叔公捋著鬍鬚,隨即慨萬千的道:“所以老夫活了一輩子,從前也曾和大郎君一樣,總想著功名,想爲這天下做一點什麼,建功立業。可後來歷經了數次劫難。老夫橫豎想通啦,人活在世上,三件事最要,學會了這三件事,便可保一生無憂。”
衆人一臉疑。
陳正泰看著這鬚髮皆白的老叔公,心裡也疑起來。
三叔公咳嗽一聲,出了第一手指,隨即聲若洪鐘道:“躺著!”
陳正泰:“......”
三叔公隨即出第二手指,又道:“別!”
三叔公出第三手指:“吃!”
呼。
大家出了長氣,滿面紅。
說的好!
對呀,折騰個啥,快快活活多好,趁著家族還有祖上留下的土地,還有華宅,還有婢,能混一日是一日,像那些想要治國平天下的害羣之馬,可別把大家坑苦了。
陳正泰看著他們,心裡忍不住要罵出來。
瑪德,一羣智障。
陳正泰幾乎可以確定,這個孟津陳氏,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先祖。
也就是說,自己穿越在自己祖上上。
更令人憂心的是,上一世陳正泰查閱過自己的家譜。
陳氏家族,自東漢起便是一方豪族,曾經大放異彩,可一直延續到了貞觀年間,家族便開始衰敗下去,此後的千年......雖還寥寥在族譜之中,有那麼一兩點亮,可更多的卻是庸庸碌碌,淪爲了底層,每一次兵災和天災,都有大部分的人死。
現在陳正泰終於找到家族衰弱的原因了,敢這羣老祖宗們,這樣的不思進取呀。
不,自己得把豬養好。
這豬養好了,能發財。
要知道,這可是後世經過了無數代育種的畜生,比之這個時代的豬,不知高明多倍,這是神啊。
陳家要想避免衰敗的命運,就必須振興家門不可。
酒宴之後,族人們三三兩兩的散去。
三叔公酒過三巡,滿面紅,突然將陳正泰到面前。
“正泰啊正泰,你將來要繼承家業,陳氏上下的家命,都在你的上,你一定要爭口氣,切切要斷了那讀書仕的想法,好好在家養豬鬥犬,如此,咱們心裡也放心。我們陳家當初支持建太子,早就了李二郎的眼中釘,他不得置我們於死地呢。”
拉著陳正泰的手,眼淚又要啪嗒落下來,三叔公突然失聲哽咽。
陳正泰的父親陳繼業忙是到了一旁攙扶著哭淚人的三叔公,語心長道。
“三叔,你放心好啦,正泰從前不懂事,以後我定要好生看著他,一定不讓他做正經事,他要是再敢似從前那樣恣意胡爲,看那勞什子《春秋》、《禮記》,我他!”
陳正泰一聽這個字,一溜煙,跑了。
你大爺,這一羣瘋子。
他心心念唸的想著自己的豬,先去豬圈轉了一圈,幾頭母豬在豬圈裡慵懶的甩著尾。
看著這些豬,陳正泰心裡想,這時代的豬,還真是瘦小啊,這都已是年的母豬,居然骨瘦如柴,只怕連百斤都沒有,就是不知道,自己人工授JING有沒有用,若是能產子,那就厲害了。
對了......
這些人這麼折騰,這家產到底折騰了多?
我太特麼的難了。
滿門都是一羣混吃等死的,我去算算賬纔好。
陳正泰溜進了書齋,他記得書齋裡存著賬房的收支簿子。
這書齋很大,牆壁上掛了一幅幅陳家歷代先祖的畫像,這些悲催的祖先們,都曾很用心的經營家業,雖然每一次......好像都押錯了寶,支持誰誰死,你大爺......
陳正泰看著牆壁上的音容笑貌,似乎一點脾氣都沒有。
他到書架那兒翻找,陳家的藏書無數,畢竟是曾經詩書傳家的豪族,只是那賬簿,卻是沒尋到,不過......一封信箋,卻是落在地上。
嗯?
這是啥?
陳正泰將信箋拾起來。
這是一封十幾日之前,有人送來的書信。
上頭寫著‘報陳議郎書’。
這陳議郎,便是陳正泰的爹陳繼業。
至於議郎,則是一個散職。
陳正泰回憶起,自己的爹當初是東宮舊人,也是有職的。
此後李世民玄武門之變做了皇帝,並沒有對東宮舊人追究,不過自己的爹心灰意冷,也就致仕頤養天年了,當然......這個散職的銜還在。
陳正泰將信箋打開,這裡頭,竟是麻麻的小字,洋洋數千言,裡頭的意思先是一番客套,說是久聞陳議郎您以推舉賢能、引薦人才爲己任,而我馬週一直懷才不遇,希陳議郎能夠向朝廷推薦。
再後頭,就是這個馬周的人所書的一些文章了,都是一些自己對治理天下的看法。
馬周......
陳正泰頓時腦門嗡嗡的響。
馬周這個人......自己聽說過呀,歷史上,這個傢伙,一開始懷才不遇,甚至淪落爲馬伕,養馬爲生,此後被人推薦,一下子被唐太宗李世民看好。
李世民直呼此人有經天緯地之才,立即用他,短短數年的時間裡,這個人便被提拔做了宰相。
現在......
現在是貞觀三年,這個馬周,應該還在給人養馬。
沒想到......他已落魄到了這個地步,爲了出仕,四投書給別人,希別人能夠引薦他。
可引薦哪裡有這樣的容易,那些居高位的人,只怕對一個馬伕的投書,連看都不會多看一眼,便丟進垃圾堆了吧。
想來這馬週一定是走投無路了,所以......連門閥圈子裡如此悽慘的陳家,他都投書來。
好慘。
咦,好像現在我也好慘。
陳正泰腦海迅速開始活起來,如果......自己舉薦了馬周呢,這不但可以在皇帝面前個臉,而且......馬周被陳家舉薦,一定恩戴德,畢竟......陳家是他的恩主啊。隋唐時期,好像舉薦人和被舉薦人有人依附的關係,否則,人家憑什麼舉薦你?
陳正泰低頭看著馬周的文章,其實很多地方,他看不太懂。
可就在此時......砰的一下,門開了。
陳正泰嚇了一跳,擡頭。
卻見自己的父親陳繼業醉醺醺的,帶著陳管事和陳福幾人進來。
陳繼業口裡嘟囔。
“這纔好幾天,就又跑來書齋啦,混賬,你這是要氣死爲父嗎?我們陳家經不起折騰啦,現在是那李二郎做了天子,會瞧得上我們陳家嗎?沒有收拾我們就不錯啦。”
他衝進來,後陳管事幾個人,如喪考妣的樣子,紛紛勸道:“阿郎,不要怒,公子只是一時糊塗......”
陳繼業已氣咻咻的上前來,看著陳正泰手裡拽著一封書信,一看陳正泰看得不是四書五經,臉才微微的緩和:“你翻找書信做什麼?”
陳正泰心裡咯噔一下,你妹,陳家能不能翻,就看這一次啦。
他道:“大人...”
在唐朝的時候,大人是兒子對爹的稱呼,雖然陳正泰起來怪怪的。
“唔......”
“大人,這個人......我們陳家應該舉薦他爲。”
“什麼?”陳繼業一愣,隨即臉驟變:“你瘋啦,你知道此人是誰,此人是一個馬伕,他幾次想來見爲父,爲父都沒有見他,這樣鄙的馬伕,你還舉薦他?”
瑪德,我怎麼攤上這麼一個爹?
陳正泰開口道:“可是......”
“且慢著!”陳繼業突然臉一變,隨即......他眼睛一亮,驚喜的看著陳正泰道:“兒啊,想不到,真真想不到,想不到你現在不但會玩豬,且還這樣的聰明伶俐。對呀,爲父怎麼沒想到。”
“想到個啥?”
陳正泰覺得,無論他爹想到個啥,自己都不會覺得奇怪了。
陳繼業一拍大:“對對對,就是這個意思。那李二郎做了皇帝,只怕早就忌憚我們陳家啦,哼哼,他現在登基做了天子,雖是不將我們陳家放在眼裡,他最是虛僞,天天跟人說,自己最需要的就是賢才輔佐,要大治天下,所以要廣納賢才......這時候我們陳家若是舉薦一個馬伕上去......”
“哈哈......”陳繼業捋須大笑:“那李二郎見了,定要以爲我們陳家有眼無珠,有眼無珠好,就是要讓李二郎覺得我們陳家有眼無珠,他越是對我們陳家看不起,便越不會再追究從前的舊事,兒啊,你真是想的周到,爲父......怎麼就想不到呢。”
陳正泰:“......”
心好累啊。
爲啥他們的心戲這麼多。
那李世民是何等有氣魄的人,至於跟咱們陳家計較以前的舊事嗎?自己的爹,爲了茍且生,也是拼了。
陳繼業手舞足蹈的道:“方纔是爲父誤會了你,這馬伕......什麼什麼來著,爲父好歹也拜朝議郎,自當舉薦,不對......應該以你的名義來舉薦,如此......方纔讓那李二郎知道,我們陳家上下都是草包,哈哈......陳管事......”
陳管事忙是躬道:“在。”
陳繼業揹著手:“立即修一份奏疏,就舉薦這個馬伕,還有,明日請那馬伕到府上來,老夫依舊不見他,我兒子既然喜歡這馬伕,那就讓這馬伕...給我兒養豬。”
陳管事笑嘻嘻的道:“喏。”
......
陳繼業說罷,高高興興,醉醺醺的由人攙扶著去了。
只留下陳正泰一臉懵的在書齋。
這是一羣豬隊友啊,有些帶不。
不過......
總算馬周的事解決了。
就是不知道,當李世民提前見著了馬周,會是什麼樣的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