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也是警察?”停房裡很安靜,安靜到只有我跟劉建軍兩個人的腳步聲和呼吸聲在那響起。向前走了一段路,我問他道。
“他兒子是警察,執行任務犧牲了。老頭又沒有養老金,後來局裡乾脆把他安排到這裡來上個班。總比在農村一個月領幾十塊錢補活得舒服,也算對他犧牲的兒子有個代了。”劉建軍嘆了口氣說道。全國幾乎每天都會犧牲一個警察,而這個老人的兒子就是其中一個。
“哎,生前再的妹子,死了也不好看。”將凍櫃開,拉開了裹袋上的拉鍊,我看著面白中帶青的楊翠花嘆息道。
“等吧。唉?你不怕鬼吧?”我拖了把椅子坐在楊翠花的邊上,掏了掏耳朵問劉建軍道。
“……”劉建軍衝我豎了箇中指。
“吱嘎~”隨著時間臨近子夜,停房的那兩扇推拉門無風自開。靠在角落裡假寐的劉建軍一下子被驚醒,正準備起,我一衝他使了個眼制止了他的作。
“嚶嚶!”一道若若現的霧氣漸漸凝聚在楊翠花的旁邊,看著凍櫃裡的哭泣起來。
“姑娘何時哭泣?”和鬼聊天,你得順著它來。本來人死了,再怎麼樣都會有骨子怨氣。要是再刺激到它,說不得它得跟你鬧個飛狗跳。所以就算知道它是楊翠花的魂魄,我也要裝作不知道。能夠和平解決爲什麼要呢?
“啊,你,你看得見我?”鬼聞言一驚,擡頭看著我問道。
這邊驚了鬼,那邊則是驚了劉建軍。在鬼眼中,我是在和談。在劉建軍眼中,我則是在那自言自語。
“姑娘?哪裡來的姑娘!這傢伙見鬼了吧?”劉建軍藉著停房裡慘白的燈四下看了看在心裡暗道了一句。一念至此,他的後背不由起了一層白汗。他忽然想起了我今晚來這裡的目的,就是來見鬼的。
“姑娘這麼,我又豈能視而不見。”我不著痕跡的衝劉建軍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輕舉妄。然後看著面前的鬼輕聲道。
“噗嗤~你這人真會說話。”鬼聞言噗嗤一笑道,那眉眼之間,居然含有幾分意。
“唉,你是專門在這裡等我的,是麼?”說笑完畢,鬼輕嘆了一聲問我道。心裡明白,一般人本看不見,更不會守著的跟調笑。
“是,我想知道,是誰害了你。我想,你也不甘願就這樣去投胎轉世吧!”我擡手將凍櫃關上對鬼說道。
“其實,很多事想起來,真是有因果的。以前我不信,可是現在我信。我其實現在不怪他了,畢竟他曾經爲我付出了很多。而最後,是我傷害了他。回頭想想,換做我是他,或許也會不擇手段來報復吧。”鬼輕皺著眉頭說道。
“我和他,出生在一個村子裡。打小兒,他就護著我。上學被人欺負了,是他替我出頭。家裡窮,一支鉛筆往往會用到再也不能用了,我纔會問家裡要。可就算是這樣,有時候還會挨家里人的罵。”
“他總是會找我要作業抄,然後作爲換,他會給我一支鉛筆,或者一個本子和橡皮。我知道他是在用這種方法來幫助我,因爲他知道我的自尊心強,白給的東西,我是不會要的。”鬼走到我對面的解剖牀上坐下,甩著雙輕聲說道。
“慢慢地,我們都長大了。他讀書沒我好,早早的就出去找了份工作。而我,則是考上了這個城市的一所大學。”
“家裡不贊我讀書的,孩子嘛,最終會嫁人。在他們眼中,這是一筆賠錢的買賣。我讀書再好,再出息,最後也全都會賠到男方家裡去。”
“他知道了我的況,將他打工掙的錢全都給了我做學費,我才能讀上大學。”楊翠花擡頭看了看天花板,繼續說道。
鬼的眼神此時很乾淨,我想當年的,也如同此時一般的乾淨吧。
“我們就這樣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他說他會供我讀完大學,然後存夠了彩禮,就會娶了我。我相信他說的都是真的,我答應了。”
“其實,我對他只有激,沒有。可是當時的我,需要錢,也需要他這個願意替我出錢的男人。”
“我是不是,很無恥?”鬼說到這裡,忽然問我道。
“站在你的立場,你是迫不得已。站在他的立場,你則是在利用他對你的。”我聳聳肩對鬼說道。
“後來,進了大學。你知道嗎,一個農村來的孩子。穿沒人穿得好,吃沒人吃得好,會到多不公平的對待還有歧視?爹媽什麼都沒給我,卻偏偏給了我一張好臉蛋。”鬼自嘲的笑了一下道。
“這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不幸。”我接口說道。窮人家的孩子,長得太好看有時候並不是一件什麼值得慶幸的事。
“是啊,是我的幸運,同時也是我的不幸。等那些男人發現了我的,他們就前赴後繼的向我發起了追求,或者說是?”鬼輕抿了一下脣道。
“於是,你沒有抵住那些。”我補充著鬼的話。
“是的,我沒有抵住。或者說,我心裡沒有想過要去抵。你知道一隻小麻雀,忽然飛上枝頭做凰的覺麼?從來沒有人那麼寵著我,那麼順著我。”鬼沒有否認,畢竟已經是鬼了,又有什麼敢做不敢當的呢?
“有,只不過你把他忽略了。其實,一直都有那麼個男人寵著你,順著你的。”我看著鬼對說道。
“是啊,其實一直是有的,我居然把他給忘了。”鬼角又泛起一自嘲的笑意來說道。
“然後,我墮落了,按照他的話來說,我就是墮落了。我跟著那些男人出去開房,他們給我錢,給我買漂亮裳,甚至給我買車。以前那些看不起我的同學們,也開始對我阿諛奉承了。”鬼偏著頭,看著頭頂的白熾燈在那裡回憶著。回憶著那些帶給與衆不同的生活,卻又讓迷失墮落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