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陳氏卻按捺不住。
死命絞著手中的一面帕子,角翕,似是忍了許久才終於將口裡的話給重新了咽了下去,轉而換了副淚盈盈的模樣向謝元茂。旋即也不等謝元茂作何反應,便悄悄別過頭去抹掉了眼角的淚水,起來道:「原先定下了將東邊的海棠院給妹妹住,只是昨日里下了場大雪,院子里污了大片,如今怕是住不得。倒是芝蘭齋那邊未被雨雪侵到,六爺您看這……」
謝姝寧聽著便差點笑出聲來。
海棠院也好,芝蘭齋也罷,左右這些個地方便是再好,布置得再如何舒適也是無用的!
這兩地方都不算差,可是位置卻偏僻,離正房遠不提,離父親在院的書房也遠。陳氏打的一手好算盤,想要將他們同父親分得遠遠的。前世母親便死在了芝蘭齋中,謝姝寧想起往事,只覺得間乾,手腳發涼。
於是咬著輕聲問謝元茂:「爹爹,您說住哪兒好?」
謝元茂沒料到會問自己,不由微怔。
「爹爹,若是我們住在芝蘭齋,你可是同我們一道住?」見他不語,謝姝寧便仰著頭,可憐地著他又道。
謝元茂扯了扯角,遲疑著對三老太太道:「母親,孩子怕生,芝蘭齋地方又偏了些,倒不如就讓他們先在玉茗院住下吧。」
謝姝寧鬆了一口氣,好在父親這會還是向著他們的。
可陳氏的一顆心卻因為謝元茂的這句話生生揪了起來。先前明明都說定了,且讓宋氏母子三人住在海棠院,說院子污了暫時住不得要換芝蘭齋也並非胡說,可謝元茂此刻卻突然提出要讓宋氏母子三人住到玉茗院去,這豈不是打的臉?
玉茗院可是正房!
陳氏幾要咬碎一口銀牙,卻聽得三老太太道:「老六,住哪不是住?」
陳氏一顆心霎時落了回去。
謝姝寧卻暗暗攥了拳頭,從正門進,駐正房,都不過只是個開始罷了。這一次,定要勢如破竹,護住母親跟哥哥!
知道陳氏的子,父親既然這般說了,便是再不願意,也會主讓出正房來。從頭至尾,陳氏在父親心中便一直都是個可憐人,所以父親後來才會覺得母親才是惡婦。
謝元茂踟躕著。
「老六。」話音落,三老太太便斜眼睨了一眼,倏忽便收回了視線,道,「你可是想好了?」
謝元茂有些遲疑。
若說住哪不是住,倒也是沒錯。
三房空置著的屋子,多得很。
謝姝寧的高祖父原是汴京人士,直至年近不才遷到了京都來。謝家枝葉不茂,高祖只得一子,便是謝姝寧的曾祖父謝玄。謝玄擅學,其人驚才絕艷,一舉高中了翰林院,據說頗得當時的帝王賞識。後來他娶了京都溫家的嫡長為妻,生了三個嫡子。
英國公溫家是京都的老牌世家,地位之穩固焉是謝家能比。也因此,謝玄在娶了溫家之後,便算是在京都真的站穩了腳跟。之後更是運亨通。
只可惜了,他的三個兒子中,只有謝姝寧的伯祖父,也就是他的長子了氣候。
剩下的兩個,老二自小子不好,只留下一個庶出的兒子便英年早逝。
行三的謝姝寧祖父更是不樣子,文不武不就,偏生連兒子也生不出,只得了個庶出的長便撒手人寰。
也因此,謝家雖有三房人,二房跟三房加起來卻也不如長房來得興旺。更何況,謝姝寧的父親謝元茂本就出自長房,長房的伯祖母才是嫡親的祖母。
人活一張臉,長房是要臉面名聲過活的人家,自然不願意被人說苛待人丁不興的兄弟。所以長房這些年來,對二房跟三房反倒是愈發的好了。
府里的宅子一分為三,誰也不多誰也不。
長房人多住得反倒是擁堵了些,二房庶出的獨苗伯父年後努力開枝散葉,如今倒是也添了許多人口。唯有三房,空空許多年。等到如今父親回來了,才算是多了幾分人氣。
因而府里刨除方才陳氏所說的芝蘭齋和海棠院外,剩下的那些只消收拾一番便都是能住人的,所以謝姝寧母子三人並沒有必要非住到正房去不可。方才謝元茂下意識那般提議,不過是發現謝姝寧想要同自己住在一,一時間只想著自己是住正房的,他們自然也該住正房才是。他回來后,並沒有和陳氏圓房,一直都獨自歇在另一間屋子裡,所以這會竟是全然忘記了還有個陳氏。
更何況,面對宋氏,他眼下覺得心虛得。
「忘之。」就在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宋氏突然道,「我們住在芝蘭齋里便可,阿蠻小兒心,過會便該忘了。」
謝姝寧一聽便懵了,自己這娘可真真是會拆臺……
可謝元茂聽了卻是暗自長舒一口氣,激地看了宋氏一眼。
「爹爹!」謝姝寧見狀愈發著急起來,不知該說什麼好,只得先喊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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