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十六，鋪子開業了。

李食記！

這名字是李綺娘取的，沒費腦子，以前在舊京時的食肆就李食記。

當年李老爹開了三家李食記，后來僅余下陪嫁給李綺娘的那一家，如今李綺娘也不知道那間鋪子還在不在。

聽說打仗的時候，當的會把城里的民房拆掉，用磚瓦去修城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雪懷覺得這名字很好，好記好念，但凡識字的都能認識。

開業的前一天，雪懷讓李綺娘蒸了幾大鍋包子，會昌街上的大小鋪子，挨家送了幾個包子。

包子裝在小提籃里，籃子是從孫勝那里定做的，用的是最便宜的玉米皮。

大魏朝把玉米番麥，太宗年間由番僧傳過來，因此得名。如今大魏的番麥已經很普遍，但是用番麥皮編籃子，雪懷還是頭一份。

不會編，孫勝找人編的，一試就，比柳條更容易，只是這東西不結實，沾不得水，用幾次就壞了。

雪懷用番麥皮編籃子，是為了省錢。

兩只豬大蔥包、兩只香菇青菜包，兩只豆沙包。

六只包子裝在中看不中用的籃子里，寫有“李食記”三個字的紅紙上去，每家鋪子送上一份，是街坊間的走，更是新店宣傳。

開業第一天，余敏一大早就跑過來了，帶來兩尾魚，奄奄一息，撐著最后一口氣。

“這是我家攤子上的，沒花錢，別客氣！”

雪懷這才知道，余敏的老娘是賣魚的，賣魚又姓余，順城街上有名的魚婆子，就是。

“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鞭炮放了。”

鞭炮聲噼里啪啦，紅屑灑了一地，余敏放完鞭炮就急著要走，雪懷把一籃子包子遞給他，讓他帶回去給他娘嘗嘗。

街坊們聽到靜，接二連三過來道喜，昨天吃了人家的包子，今天總要說幾句吉利話。

看到有包子出鍋，熱氣騰騰，想起昨天吃過的味道，這個一籠，那個兩籠，李綺娘天沒亮出就起床蒸出的包子，不到半個時辰，就全都賣了。

只買包子，卻沒人要炒菜。

待到再也沒有街坊們過來了，一個穿長衫的年輕人小跑著過來，臉上汗津津的，問道：“還有包子嗎？”

“包子沒啦，進來坐吧，家常小菜，現炒。”

長衫年輕人搖搖頭：“趕著回衙門，想買幾個包子拿回去吃，沒有就算了，買燒餅去，燒餅夾，省事。”

著他的背影，雪懷怔了怔，拍拍腦袋，好像忽略了什麼。

會昌街在新京城里不能算最繁華的地方，可也能排到第二第三。

皇城圈地以后，會昌街是離皇城最近的街道，搖一變，就了新京最熱鬧的地方。

而大魏朝設在京城的各級衙門，要麼在皇城里，要麼也是挨皇城而建。

這是什麼？這是商機。

忙活了大半天，除了賣包子，沒有別的生意。

李綺娘的鍋鏟安安靜靜躺在那里。

傍晚的時候，黃博來了，點了兩個小菜，又要了一碗湯餛飩。

吃了幾口便豎起拇指：“李大嫂，你這手藝可真不錯，沒想到你把北方的口味也能做得這麼好。”

李綺娘有些不好意思：“家父年輕時走南闖北，南北菜式都能做，我跟著也學了一些。”

雪懷用大帕子包了裝著湯餛飩的砂鍋正要出門，聞言笑著說道：“我外公是名廚，我娘這是家傳的手藝。”

黃博進門時，沒有看到雪懷，這會兒見主和自己說話，連忙放下手里的筷子，站起來：“李姑娘好。”

雪懷噗哧笑了，這人還李姑娘呢。

“黃東好。”

“別我東，李姑娘和李大嫂一樣，我阿博吧。”黃博下意識地抻了抻上的袍子，其實那袍子上連一個皺褶都沒有。

“那可不行，你比我大，我你黃大哥吧。黃大哥您慢慢吃，回頭見。”

雪懷笑語盈盈，一邊說一邊往門口走。

“好，好，你忙，你忙。”

黃博坐下，舀起一顆餛飩放到里，餡里加了荸薺，脆脆的，清清爽爽，這是南方的吃法吧，像那個小姑娘，把話說得像吳儂語，糯糯，真好聽。

雪懷是去給葉老夫人送飯的，見到莫語，便先道歉：“真是對不起啊，今天鋪子第一天開業，中午我娘和我太忙了，好不容易到了下午能坐下吃飯了，這才想起來沒給老夫人送飯，我娘急得不，把我數落了一頓，莫語姑姑您放心，明天我保證，一定趕著飯點兒送過來。”

莫語這才想起今天是十六，連忙說道：“以后你不用往這邊跑了，我反正也沒事，中午我過去取。”

“那晚上這頓我們送。”

雪懷求之不得，又客氣幾句，半推半就地答應下來。

待到離開，葉老夫人從屏風后面出來，哼了一聲，對莫語說道：“你就是個實心眼，那小妮子話里都是坑，就等著你跳呢。”

莫語一怔，什麼坑？哪有坑？小姑娘又實在又懂事，多好。老夫人的脾氣啊，唉。

回到會昌街時，黃博已經走了，李綺娘正在收拾碗筷，看到兒回來，心疼地說道：“明天晚上娘去送，你一個人這麼晚了不安全。”

“今天和莫語姑姑說好了，以后中午自己過來拿，晚上咱們送。”

李綺娘一怔：“中午也從咱們這里訂？”

之前聽雪懷的意思，葉老夫人只訂晚上的，怎麼才去送了第一次，就連午飯也訂了？

“嗯，您做的飯好吃，葉老夫人吃唄。”

雪懷笑得人畜無害。

母倆坐在得锃亮的桌子前，桌子上映出兩人的影子。

累了一天，難得可以坐下吃飯了。

李綺娘笑著說道：“開業第一天，今天的生意也算不錯。”

當初帶出來的一百兩，現在還剩下八兩。昨天收了葉老夫人的五兩，今天賣包子連同黃博的這桌，不算本，全天進帳一兩三錢。

母倆現在的全部現銀是十四兩三錢。

這離發家致富還差得遠呢。

雪懷記得前世時有位首富曾經說過，年輕人要給自己定個小目標。

現在的小目標，就是要在新京城里，買一屬于們母的房子，哪怕是個一進的小院子，不一定是好位置，犄角旮旯也行。

十四兩銀子，估計剛夠買下新京城里院子門口的兩棵樹。